盛聞景很明白這一點,且已經做好準備,事到臨頭,得格外冷靜地處理,接下來他得面對的一切。
“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盛聞景問。
顧堂:“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導師放假,特地允準學生回家休息。”
盛聞景用懷疑的眼神望向顧堂。
須臾,顧堂攤手,實話實說,道:“時洸在學校出了點事,父親母親沒空搭理他。”
所以只能由顧堂出面。
盛聞景哼了下,沒說話。
顧時洸老了闖禍,估計也得他這個哥哥幫他擦屁股,處理后續。
這一聲,在盛聞景這,是嘲諷的意思。但落至顧堂耳邊,倒像是對方生氣,生氣他不是為了見他而回國。
一層忽然又傳來吵鬧聲,緊接著,五六個女生接伴折回教學樓。
她們穿著校服,頭發妝容打理精致,大約是約好拍畢業寫真照的。
盛聞景探頭看了眼,對顧堂說:“走吧。”
下樓時,顧堂問盛聞景英語最近學習的如何。
盛聞景最近哪有時間學英語,他一門心思撲在創作與練習,單詞都忘了大半。
但他為了面子,生硬道:“學得很好。”
“看來是沒怎麼學。”顧堂說。
啪——
隱約中,盛聞景似乎聽到了什麼崩斷的聲音。
很快他意識到,那可能是自己的理智,具象化的呈現。
他猛地回身,冷道:“是啊,我是沒有學,我都忘光了,比不上你國外生活國外長大,什麼都會。”
“外國人,這里是中華大地,誰站在這都得說中國話,你能不那麼夾槍帶棒看不起人嗎?”
顧堂沒想到盛聞景脾氣來得又急又快,他甚至被盛聞景的氣勢逼退半步,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
“那你哪個意思?”
“我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
盛聞景喉頭滾動,垂眼小聲說:“如果我也能出生就會說流利的英語,就不需要再學了。”
那些女生似乎通過其它樓梯,來到了他們所處的這層。
她們互相抱怨著學校里的某位老師,回憶忙碌痛苦的備考時光,腳步輕快,像是沒有任何煩惱。
顧堂沉吟片刻,提議道:“為什麼不放松放松心情,總處于緊張狀態,精神很容易被拖垮。”
壓力過大導致情緒崩潰,稍微被外界刺激,便能敏銳地被傷害。
顯然,盛聞景現在的狀態,比那些高考生好不了多少。
甚至更差。
“我以為我能控制好。”盛聞景聳肩,他看到顧堂并未生氣時,更歉疚了。
兩人一言不發,前后腳走出教學樓,撲面而來的土腥氣,吹散胸腔中縈繞的悶熱。
乘著陽光,盛聞景站在太陽與建筑之間,明暗交界線處,說:“后天是我初賽的日子,既然你來了,那麼我能邀請你觀看我的比賽嗎?”
他背包里裝著唯一的門票,如果顧堂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他原本預備讓這張門票,在檢票通道關閉時徹底失效。
重大賽事時,盛聞景反而喜歡自己一個人去參賽。
但現在顧堂回來了,或許,他能請他聽聽他的音樂。
是他為之努力堅持了數年的鋼琴演奏。
不同于音樂節樂隊時期的歡快,毫無顧慮。
盛聞景沒什麼能展示給顧堂看的,他有的顧堂也有,他沒有的,顧堂輕而易舉便能得到。
“……我會準時抵達。”顧堂頓了頓,“時洸也在那場。”
話音剛落,盛聞景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他故作輕松地笑笑,“好吧,那我只能邀請別人了。”
顧堂回國,是為了顧時洸的比賽。
但顧時洸能通過海選,或許初賽也不在話下,他有這個能力。
但能進入復賽嗎?
無論顧時洸身邊聚集多少關注,在嚴苛艱難的比賽中,璀璨的聚光燈下,榮耀只屬于勝利者。
而冠軍獎杯,只能是盛聞景一個人的。
切實的榮耀,似乎更適合他。
某些虛幻而縹緲的感情,就像是鉆進指尖縫隙的沙,流逝得比雨水化入泥土還要快。
第32章
盛聞景發現,自己好像無法在顧堂面前保持鎮定。
人與人之間的來往,大多依賴其中一方穩定的情緒,盛聞景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人,無論何時,都能理智對待任何事情。
他迷惑地看著顧堂,忽而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還擁有,這種令他引以為傲的能力。
但他也僅僅只能放在心底自審,用過往經歷作對比。
其實當他意識到這點時,那些下意識散發的憤怒,已經伴隨著清醒而悄然消散。
同時,盛聞景初次對顧堂產生新的認知。
這個人似乎很明白,該如何抓住對方的命門。
例如,越在乎什麼,他就越用平靜,卻又能瞬間刺激到人的話,挑起沖突。
或許顧堂本人都不太能想到,他突出的特點,其實是本人,或者家庭帶給他的隱形優勢。
天生適合把控局勢,以語言將人玩弄于股掌。
盛聞景舔了舔干涸的下唇,露出一抹笑,道:“還是之前那句話,離我遠點。”
“那你自己呢?”顧堂站在原地,道。
盛聞景調轉腳跟,直視顧堂,并做了個再見的手勢,面朝男人,邊倒退邊說:“管好你自己。
”
當他看到顧堂逐漸消失的笑意,故意露出欠揍的得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