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晴重新住院,盛聞景便得繼續像從前那樣,家與醫院兩頭跑。
擁有參加過音樂節的經歷后,盛聞景忽然發現,其實周晴有時候也不希望他總是待在她身邊。
每個人似乎都該有屬于自己的時間。
盛聞景帶著在家煮好的飯來到醫院,幫媽媽支起吃飯的小桌板時,周晴笑著問兒子,最近有沒有和樂隊朋友保持聯系。
“嗯,周末約了一起吃飯。”盛聞景說。
周晴聽罷,開心道:“也可以邀請他們來家做客。”
盛聞景清晰地明白,自己休學,雖名義上是為了打工填補家用,實則是舍不得每分每秒與媽媽相處的時間。更不知道再次失去親人后,還有沒有能力繼續帶著弟弟生活。
他在用力地依賴著母親。
即使即將成年,來到了第二性征分化的分叉口。
晚餐是熬得軟爛的蔬菜粥,周晴吃了很多,但入夜后全都吐了出來。
盛聞景在護工的幫助下,很快將嘔吐物收拾干凈,去水房清洗拖把時,他倏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按照媽媽的心愿,回到學校繼續學業。
如果未來人生需要自己獨自度過,那麼只有學會走路,才能奮力奔跑。
乘坐最后一班地鐵回家,面對空蕩的車廂,盛聞景壓低鴨舌帽帽檐,將半張臉藏進衛衣里。
夜晚的寂靜,足以放大任何孤獨,像只無形的手,扼住祈禱的人的咽喉。
家中玄關處的燈仍然明亮,盛聞景將鑰匙丟進儲物盒,趿拉著拖鞋來到餐廳。
保溫杯放在餐桌一角,盛年為哥哥準備好紅棗茶便主動洗漱休息了。
盛聞景看了眼掛鐘的時間,打開保溫杯。杯蓋彈起的瞬間,濃郁棗香與熱氣蒸騰著,雙眼立即被蒙上一層薄霧。
叮——
手機提示新消息。
顧堂:[晚上好。]
看到聊天框,盛聞景終于想起來,他還沒拆音樂節時,顧堂送給他的禮物。
很長一段時間,盛聞景都避免與顧堂產生交集,不是因為無法猜測對方的心思,或者這個人太難對付。
得承認,人與人的差距,是生來注定存在,并伴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明顯。
他怕他離顧堂這樣的人太近,會逐漸迷失自我,變得再也無法回到屬于自己的,原本的生活中。
通體純黑的鋼筆,觸手生涼。
盛聞景回:[謝謝你的禮物。]
顧堂:[你是看到我的消息,才想到拆禮物嗎。]
不待盛聞景打字,語音電話的提示音打破房間內的清冷。
盛聞景將手指放在綠色同意按鍵中,眼皮微顫,接通。
“我在中心廣場遇見樂隊演奏。”顧堂說,“你能聽到嗎?”
顧堂將話筒聲音調高,好讓盛聞景聽得更清晰。
“爵士樂。”盛聞景微勾了下唇,趁顧堂還未回應的時候,嘲笑道:“可惜我不喜歡,白費力氣了,顧堂。”
顧堂:“至少他們的快樂能傳達給你。”
語言不通也不要緊,音樂無國界。
鬼使神差地,盛聞景警告低聲道。
“顧堂,這學期也不許給我寄明信片,我會拒收。”
“好。”顧堂答。
“都聽你的。”
櫻花盛開時,周晴病情好轉,醫生批準月末出院,盛聞景將部分生活用品帶回家時,門房大爺又叫住他。
“小景,有你的信!”
來自大洋彼岸的信,攜帶著異國的季風。
拆開來,兩張寫滿文字的信紙中,夾著朵紅色風干玫瑰。
扉頁是——
[小景,見信佳。]
第26章
盛聞景面無表情地將信紙重新包裝好,也沒上樓,直接走去附近快遞驛站,把信直接又原樣寄了回去。
他想到顧堂想把快樂傳遞給他的舉動,大約這朵紅玫瑰也是如此。
希望你能和我聞到同一朵玫瑰的芬芳。
干玫瑰一看就不是自然風干,恐怕是用什麼專制作干花的機器封存制作。
這種伎倆,盛聞景小學追女同學的時候,屢試不爽。
但這不代表他能夠成為被接受的那方。
他發消息給顧堂,[如果實在錢多,不如捐去北極,保護冰山和企鵝。]
半晌。
顧堂:[企鵝在南極。]
是啊,盛聞景想。自己雖然無法勘破顧堂瞬間的想法,但放長線釣大魚,昭然若揭的心思卻能一目了然。
從什麼時候開始,顧堂的企圖不再遮掩了呢?
拒絕顧堂的想法時刻縈繞于心,但盛聞景實在好奇,顧堂還會耍什麼手段。
真正令盛聞景放在心上的,并不是如何與顧堂保持距離,或者保持這種你追我藏的莫名曖昧。
而是——
他即將成年,他的第二性征要分化了。
按理說,分化前的發燒癥狀,應該在第一次結束后的兩月內,迎來第二次。
但大半年的時間,盛聞景仍然生龍活虎地四處亂跑,毫無生病的跡象。
難道是被迫引起而導致的后遺癥嗎?
盛聞景打開瀏覽器搜索,很快又刪除瀏覽框。
如果是生病,還是去醫院具體檢查為好,瀏覽器內出現的解釋,大多有“你已陷入絕癥,不如準備棺材”的消極言論。
再翻幾頁,盛聞景今天下午就得被辦理死亡手續。
他將體檢的想法告訴周果,周果說醫院周一上班時,她來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