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景站定,緩慢道。
顧堂的車已經出現在視線內,他繼續道:“禮物,我很喜歡。”
“如果樂隊愿意為你運營,這次音樂節后,你會收獲很多粉絲。閑暇時可以用它寫譜子,或者給粉絲簽名。”顧堂說。
“元宵節快樂,小景。”
“嗯。”盛聞景點點頭。
遙遠且燈火通明的地方,突然燃放起明黃色,混著淺紅的煙火。
循著光源,盛聞景被煙火吸引,他微微仰起頭,耳邊傳來顧堂的聲音。
“后天我就不在國內了。”
“嗯。”
盛聞景仍用最簡單的話回應顧堂,語調重復,不含半分波動。
“顧堂,一路順風。”
他背對著顧堂,顧堂看不到盛聞景的表情。
第24章
短暫的快樂很容易讓人陷入一種,我的生活原來也能如此多彩的錯覺。
音樂節在元宵熱鬧的氛圍中落下帷幕,主辦早已預定好舉辦慶功宴的酒店,盛聞景正要上登上大巴一道前往時,接到了小姨的電話。
周果說:“小景,快來醫院。”
盛聞景呼吸微滯,排在他身后的陌生樂手催促他快走。
“抱歉。”盛聞景連忙上車,走到最后一排坐好。
他原本是要和喻清清他們一起乘坐大巴,但恰好到他這里,大巴滿員了,他不得不挪至下一輛。
但這樣似乎也很不錯,盛聞景邊聽周果哽咽,邊想。
至少他不會把情緒帶給身邊的朋友,讓他們失去慶祝音樂節演出成功的興致。
司機為了視野更清晰,在大巴發動上路后,關掉車廂內的照明燈,只留下過道處極微弱的光源,保證乘客不會在走動中絆倒。
飛逝而過的路燈,經由車窗的反射,映照出若隱若現的臉。
盛聞景看到自己的表情,跟隨車輛的顛簸,忽明忽暗。
無法治愈疾病,就像是不斷蠶食著建筑的白蟻,無窮無盡。唯一的結局,似乎只有建筑徹底倒塌。
抵達酒店前,盛聞景與司機溝通,提前在可以停車的地方下車。
在樂隊群組發消息,表達自己無法參加慶功宴的歉意后,盛聞景也沒再等待成員們是否回消息,飛快打車前往醫院。
周果也不知為何周晴的病情突然出現惡化,她特地請假陪姐姐過節,正站在廚房煮元宵時,聽到客廳傳來重物倒地的巨響。
緊接著是盛年慌張喊她的聲音。
“你知道的,絕大部分癌癥患者的病情,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并不由醫生控制。”周晴的主治醫嘆道。
盛聞景趕到時,周果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丈夫正好今晚在醫院值班,她將盛年送去丈夫的值班室休息,自己則留在姐姐這里,與主治醫溝通下一步治療方案。
有可能是家庭教育,抑或基因在起作用,除去面臨驟變時,瞬間的驚慌失措,周家的人似乎都能用理智按捺現實的打擊。
盛年哭過一場后,乖乖洗臉睡覺,不去給長輩添亂。
盛聞景站在重癥監護室門口,隔著門,從周晴微弱起伏的胸膛,判斷她是否已經入睡。
止痛泵和鎮靜劑雙管齊下,能讓周晴短暫地遠離疼痛。
周果說:“音樂節還開心嗎?”
“嗯。”盛聞景將一直攥在手里的音樂節手環露出來。
他牽起周果的手,將手環戴在她的手腕,道:“演奏有視頻記錄,等主辦剪輯好后拿給你們看。
”
周果摸摸盛聞景的臉,盛聞景順勢將側臉完全埋入周果的掌心,彎眸笑笑,“后半夜我來守,姨夫說你還沒吃飯,他在休息室準備了餃子。”
“你呢?”周果問。
盛聞景:“待會叫醒年年,讓他把餃子送上來。”
“可他還小。”周果嘆道。
但周晴的病情并不會給盛年長大的機會。
盛聞景說:“年年已經理解什麼是死亡了。”
理解死亡的小孩,某種意義來說,已經不算天真無憂。當沉重的死亡被理解后,便會成為無法消弭的傷。
時間的長短,只會延綿這種疼痛,沒有一個人能逃脫回憶帶來的遺憾。
因此,生命的價值才會被襯托,彌足珍貴。
盛聞景不想讓盛年遺憾。待他徹底長大后,即使回憶里,已經不再能夠清晰地描繪母親的輪廓,但那種失去親人的陳年的孤獨,也足以用一生的時間來療傷。
周果:“那你呢?”
我?盛聞景愣了下。
很快,他傾身擁抱周果,小聲道:“我不想理解。”
感受到脖頸處忽然落下的滾燙時,周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回抱盛聞景,又聽盛聞景說:“小姨,參加音樂節的這段時間,我好像已經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是嗎。”周果說。
“嗯,當初爸爸逼我學鋼琴的時候,一定預料到了,我會從鋼琴中,找到屬于自己的音樂。”
周果松開盛聞景,祝賀道:“那就好。”
盛年帶著飯盒來到住院部,盛聞景正在把玩護士長送給他打發時間的魔方。
元宵節結束后,中小學緊跟著開學,盛年趴在重癥監護室門前,拼命踮腳想看一眼媽媽的時候,被盛聞景無情質問:“作業寫完了嗎?”
年前盛聞景忙著給顧時洸做陪練,年中又跑去樂隊救場,根本沒時間關注盛年最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