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景的性格,不是他自己天然形成,大多也有身邊人的縱容。
因為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所以老師們希望他前途平坦。既然學什麼都一點即通,無需費心,發脾氣也都是恰到好處,不會變成無理取鬧,那麼忍一忍也無妨。
小孩子嘛。
小孩,正因為把他當小孩,所以才讓盛聞景覺得憋悶。
進入顧家陪練后,盛聞景看到許多自己從前沒見過的東西,自然也見識了顧氏的行事風格。
這讓他反思自己的所做作為,每個夜晚臨睡前,都會反復回憶白天的見聞,以及說法方式,甚至還有與他對話的人的姿態情緒。
想太多,大腦很容易超負荷運轉,導致一夜無眠。
這種習慣已經伴隨著他小半年,奇怪的是,最近睡得倒挺好。
想來是沒去顧家的緣故,也有與樂隊一通演奏時,能夠肆無忌憚發散思維的輕松。
在場的成員,家境雖略有差異,但也都是普通老百姓,生活軌跡大多相同,又因同在一座城市長大,共同話題也多。
某種意義上,顧家帶給盛聞景的影響,是他過往十幾年都不曾擁有的。
圍繞著利用二字,互相汲取想要的東西。
即使他想走,不再賺取這份薪水,顧家也會用其他手段,將他控制在可視范圍內,保證想要的利益塵埃落定,他們才會讓他重新回到從前的生活。
他是那道被撕開的裂痕,是展開調查的契機。
而在這其中,顧堂又扮演什麼角色呢?
盛聞景困惑,事實上,他并沒有什麼值得顧堂繼續研究的價值。
甚至兩個人的共同語言都不多。
顧堂喜歡的東西,他從來都不知道。即使顧堂寄回來《小星星》音頻的優盤,那也不能代表什麼。
從初次見面,顧堂就在用帶著審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何必呢,盛聞景想。
這種互相試探的動作,根本不能算是正常交流。
盛聞景甚至無法用某種恰當的詞語,定義他和顧堂的關系。
不是朋友,不是敵人,卻在被算計中,得到了他的幫助。
耳邊是搖滾樂隊嘶吼的聲音,盛聞景降低音量,隨后點開顧堂的聊天界面。
——來自盛聞景凌晨3:42的新消息。
盛聞景:[顧堂,你好。在與你家簽訂的協議中,有一條是,如果我因學業的關系,確定無法抽時間陪練時,可以提前三十天告知你家,下月解除陪練協議。]
[那麼我可以現在提出解約嗎?]
翌日。
音樂節預熱活動正式開啟,各個樂隊根據主辦方的安排,可以在已經報備過的公眾場合進行街頭快閃演出。
盛聞景打著哈切剝水煮蛋,困地手軟腳軟,恨不得整個人栽倒在柴都肩頭。
阿存看不下去,奪走水煮蛋,三下五除二剝干凈,粗暴地塞進盛聞景手中。
安妮納悶道:“他昨晚又偷跑去練習室彈琴了?”
柴都也是一頭霧水,“休息的時候,小景還跟我說了晚安。”
“晚安。”盛聞景意識迷迷糊糊的,緊跟著重復。
柴都扶著盛聞景的手腕,讓盛聞景手中的雞蛋碰了碰嘴唇,盛聞景張嘴咬掉半塊。
“溏心。”盛聞景機械咀嚼了會,忽然說。
“是啊是溏心蛋,吃完還有。”喻清清變戲法似地掏出另外沒被拆開包裝的雞蛋。
盛聞景在他們這群人中,年齡最小。當慣了哥哥的人,在樂隊成員面前想充大人都不成。
況且,眾人根本不給盛聞景充大的機會。
裴書岑帶著冰美式抵達排練室時,盛聞景已經完全清醒了,他盯著手機若有所思,并未察覺正偷偷摸摸向他靠近。
“喂,想什麼呢!”
“嘶——”
盛聞景臉頰被冰美式杯壁雙重夾擊,當下打了個寒顫,“裴書岑,如果無聊,你可以去掃大街!”
“那可不成。”裴書岑笑嘻嘻將冰美式交給喻清清,“探班人員且攜帶犒勞品,做什麼都能被原諒,你說是吧,清清。”
“沒錯。”喻清清打配合。
冰美式清涼,是盛聞景唯一能接受的苦味。
樂隊等待主辦方派車來接他們去快閃地點時,盛聞景坐在音響上,問喻清清:“音樂節還能拿到票嗎?”
“可以。”喻清清笑道,“還有朋友想來?”
盛聞景想了想,“他說有空的話,可能會來看看。”
“哦?也是學音樂的同學嗎?”
“從國外回來的……還不算是朋友的朋友。”盛聞景說。
“你有從國外回來的朋友我怎麼不知道?”裴書岑好奇道。
盛聞景彎眸,慢悠悠起身,輕聲道:“你不知道的還很多,比如。”
他唇齒嗡動,除了裴書岑之外,沒人看到他的口型。
裴書岑先是愣了下,待意識將盛聞景的口語翻譯,而后傳達至神經末梢后。
少女猛地撲向盛聞景,雙手握拳悲憤道:“盛聞景!你這個騙子!說好一起學新曲子,怎麼自己偷偷一個人練會了!”
話一半真一半假,但耐不住裴書岑什麼都信。
主辦方帶他們去市區時,盛聞景還在與裴書岑打鬧,笑得直不起腰。
快閃活動雖講究突然,但樂隊抵達后也不可能當下便開始表演,調試設備之類的,至少得花費半小時以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