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聞景將自己的手指放在顧堂衣服上蹭了下,不由分說地將水珠全部留在他胸前,笑道:“現在干凈了。”
他看到顧堂緊皺的眉絲毫沒有松懈的跡象,又開玩笑道:“只是擦擦手而已,顧堂,別生氣嘛。”
“你看起來很開心?”顧堂將酒精瓶丟進垃圾桶,隨后往出走。
盛聞景跟在他身后,“一般吧,不過比剛剛能好點。”
“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你比我更生氣,明明被欺負的人是我。”
“生氣可不好啊,折壽,老得快。”
第17章
顧堂想,他似乎對盛聞景還是一無所知。
當他似乎要觸碰到盛聞景情緒中最脆弱的那面時,盛聞景突然將他拒之門外。
剎那間流露的情感,仿若匯入大海的游魚,轉瞬即逝。
就算是成人,也沒盛聞景這麼強硬地處理負面感情,冷酷而無情。
用一瓶酒精洗手,從物理意義上來講,確實是最好的消毒方式。
盛聞景覺得顧堂看他的眼神過分奇怪,于是停住腳步,問他在想什麼。
“你有過無法自我消耗的情緒嗎?”
“有。”盛聞景說,“所有肉眼能可見的事實,都很消耗精力。”
顧堂:“那麼這次也是?”
盛聞景:“這次不算。”
即使那個人真和盛聞景嘴對嘴親,盛聞景也只當被狗咬,惡心勁過了,也就不再想了。
顧堂玩笑道,但我看你剛剛的表現,像是要哭出來。
“但我也是人,也只活了十七年。成年人都沒有辦法釋懷的事情,難道就不能允許我難過嗎?”盛聞景說。
“我會幫你打贏官司。”
盛聞景聽罷,微微搖頭道:“即使是你,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顧堂,之前就告訴過你,不要過分關注我,也不要試圖幫助。
”
“盡管我本人相信,你能幫我做些什麼,但我總歸還是要在你家當陪練。”
顧時洸是典型的被寵壞的小孩,在他的字典里,大約只有父母與哥哥。
他就像只被嬌養的貓,一旦被什麼人奪走玩具,他一定會向那個人露出利爪。
少年側身,用異常明亮的眼睛看著顧堂。
“我們本就是不同的人,你給的或許很珍貴,但于我而言,現在只想息事寧人,不再成為被關注的那個。”
盛聞景相信,自己對顧堂表達的意思足夠清晰,顧堂一定能聽得懂。
“我喜歡彈鋼琴,但不會勝過于生命。”
“只有和家人待一起時,我才會覺得快樂。”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這麼無聊,柴米油鹽,生老病死,與鋼琴,與所謂的高雅藝術,沒有丁點聯系。”
“或許等你什麼時候能聽懂那些鋼琴曲,我們才會有共同語言。”
“不過……”
盛聞景話鋒一轉,他對顧堂露出格外不好意思的笑,單純而燦爛。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永遠都不要試圖理解那些樂譜中的感情,因為那對于物質生活豐富的你而言,只是湯羹中調劑味道的胡椒。”
“飯就不吃啦,我弟弟還等我回家。”
他沒給顧堂消化這些話的時間,也不想去看顧堂是以何種目光看待自己。
因為這些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無意間窺探云端,盡管美麗,最終還是得腳踏實地生活。
就算那些曲譜艱澀難懂,以盛聞景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獨自參透其中含義。但他也還是希望,能由自己揭開面紗,而不是倚靠著什麼捷徑。
捷徑如同隨時能夠斷裂的獨木舟,駛向深海后,暴風雨來襲前的風都能將它撕碎。
顧時洸在被父親教訓后,倒是再也沒在上課時發脾氣。盛聞景每次要求他完成的作業,他也都能在規定的時間內交出來。完成度不提,單這份態度已經讓盛聞景十分滿意。
他并不需要和顧時洸產生什麼友誼,他教他的,顧時洸學不學是自己的事。
顧夫人私下問盛聞景,顧時洸這個水平,現在能不能參加比賽。
盛聞景斟酌道:“可以先從低水平的比賽開始,慢慢來,循序漸進。一些高規格的比賽,提交海選視頻,就能刷掉許多人。”
畢竟是顧堂的兄弟,顧時洸學習能力很強,如果想考國內專門的音樂學院,或是出國留學,只要多加努力,還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顧夫人修剪著郁金香的枝葉,將它們擺進白瓷瓶內。
她將其中那朵白色的放在盛聞景手中,盛聞景不解。
“在我還小的時候,鄰居一位音樂天賦很強的男生,他家后院就種植著許多郁金香。之前看你演奏,我總覺得似曾相識。”
“看到你今天坐在郁金香前,我才發現,你和他真的很像。”
“是長相嗎?”盛聞景問。
顧夫人搖頭,溫聲說:“是氣質,你們彈琴的氣質很像,像整個人與樂器融為一體。”
“用中文怎麼形容呢?”她想了想,“是叫做無我的狀態。”
盛聞景摸了摸郁金香花瓣,又輕嗅花瓣中隱藏的香氣。
他疑惑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
“為什麼您要逼著顧時洸學琴。”
對音樂完全沒有興趣的人,著實不必在樂器之中下功夫。沒有對演奏懷有敬畏心,哪怕技藝再好,也不會給聽眾帶來發自心靈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