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略微整理了下褶皺的褲腿,道:“下午好。”
顧堂:“下午好。”
他們的見面,每次都是以問好開始。
盛聞景說罷,繼續坐進秋千里。
他正在看班級群里的消息,最近期末考試,班主任布置了很多任務。
即使休學,盛聞景也沒有從原先的班級群中退出,老師會在群里發很多教輔資料的電子版,他能隨時下載,老師也很愿意幫助他學習。
“母親說她會回來晚一些,所以晚餐大概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有什麼想吃的嗎?”顧堂懷里抱著狐貍問。
狐貍從顧堂懷里跳至地面,靈活地蹦了幾下,最終鉆進盛聞景懷中。
盛聞景攤開手,將收在掌心中的紫藤花瓣放在狐貍頭頂。
“沒有。”盛聞景低聲說。
狐貍好像比上次更重了點,他小聲問狐貍,“你的晚飯吃了嗎?”
“它和我們一起。”顧堂說。
狐貍又不是人,怎麼能跟人一起作息。
盛聞景松開狐貍,想將它還給顧堂。狐貍卻對著他敞開肚皮,在秋千中打了個滾,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盛聞景。
“你的狐貍餓了。”盛聞景沖顧堂伸手。
顧堂不明所以。
盛聞景:“我知道你有帶小零食。”
話落,顧堂先是愣了下,隨后笑起來,他極慢地走到距離盛聞景半米的位置,道:“可小零食在哪呢?”
盛聞景揉揉狐貍的肚皮,“它都餓扁了。”
“真是個沒有善心的主人。”
一看顧堂就是慣會吊人胃口,提起對方好奇心的人。
然而盛聞景并不吃這套,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猜謎。
寧愿讓猜謎的人急死,他都不想自己鉆進猜謎人的陷阱中。
顧堂猜盛聞景還在生氣那晚的事,盛聞景表現出的每個動作,都表露著極強的距離感。
顧堂說:“我家有兩處不能去,我父親的書房,以及地下室。”
“我還以為,另外一處是你的臥室。”盛聞景掀了下眼皮,“你弟弟第一次上課,我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再次對我使用暴力,還請你們顧家安排信得過的人在場。”
“可從上次的反應看來,你并不怕他。”顧堂道。
是,盛聞景并不害怕顧時洸。
顧時洸一看就是花架子,并不如從小在孩子堆里玩出來的盛聞景。
盛聞景經常和同小區的男孩打架,小學六年級找初中生打,初中畢業時已經可以和高三硬碰硬。
“可我體質不好,太瘦了。”他將胳膊抬高,在顧堂眼前晃悠幾下,“你看,這麼瘦,顧時洸用點力就能讓我骨折。”
“好,我會向母親說明。”
出乎意料的,顧時洸第一堂課格外配合。
“其實你的天賦很好。”盛聞景合上書道。
顧時洸臉色鐵青,冷道:“這還用你說?”
盛聞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顧堂,繼續道:“因為你有基礎,所以我們下次會學習另外一首夜曲,到時我希望你能將整個譜子背會。礙于還要去學校學習文化課,所以期限是兩周。”
“背不會!兩周時間根本不夠!不行!”
“曲子很簡單,我六年級就會彈了,當時我的老師要求我兩天后將這首默寫給他看。”盛聞景淡道,“聽說顧夫人與顧先生的學歷很高,根據基因遺傳原則,我想以顧二少的智商,一定能夠完成。”
顧時洸惡狠狠地盯著盛聞景,正欲開口罵人,轉而發現顧堂正放下書看向這邊。
他瞬間泄氣,不情愿道:“知道了,現在能下課了吧?”
“盛——老——師!”
盛聞景彎眸,“好的,祝你好夢。”
根據盛聞景的觀察,顧時洸應該是害怕顧堂的。
他看著顧時洸氣勢洶洶的背影,一時恍惚,覺得他很像小時候的自己。
被父親強制扭送培訓班,坐在鋼琴面前,忍不住幻想將可恨的琴鍵,一個個殘忍掰斷。
他沒發現自己正在笑,以至于顧堂出聲,都沒能打斷回憶。
“顧時洸怕我,所以只有我的話他才肯聽。”
顧堂說:“你不喜歡我觀察你,那麼你自己呢?”
月色從白色紗簾之中穿透,落在顧堂腳邊。冷調的白熾光照亮整個房間,盛聞景安靜道:“為了不打消你弟弟的自信心,我撒謊了。”
“這首曲子,我五年級就能帶著上臺演奏。”
他的手虛虛按在琴鍵之上,“你覺得好聽嗎?”
顧堂:“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我想,優秀的鋼琴家具備的特質,不應該是登入殿堂后,被全世界稱作最高雅的藝術。最普羅大眾的文藝,才是最優秀的存在。”
“例如歡樂頌,或者致愛麗絲這些耳熟能詳的,深入大街小巷的鋼琴曲,才是我最喜歡演奏的。”
一竅不通只是包裝著禮貌下,對這首曲子的不理解與不欣賞。
“但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喜歡彈鋼琴的人。”盛聞景聳了下肩,“不能否認的是,那些越難以欣賞的曲子,其中蘊含的技術含量越高。”
“所以我的意見是,如果顧時洸真的不喜歡,或許你們從一開始就不該逼他。”
須臾,盛聞景忽然對顧堂說:“最近我要參加一個比賽,正在練習參賽曲,你想聽聽看嗎?”
因為是盛聞景也才剛開始學習的曲子,彈奏時不免磕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