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朗讀總是那麼慢的,而那套書竟然有好幾冊,像是永遠都念不完。秋辭說念不完正好,就會覺得一輩子都有享不完的好東西。
但現在他必須得讓秋辭趕緊睡著,這一天對秋辭來說太長了。
“閉著眼睛呢嗎?”他又問。
這次是閉著的,所以回答聲理直氣壯:“閉著呢!”
“淡定……不要太興奮。”
“哦……”聲音又降下去。過了一會兒,一只手窸窸窣窣地從那個被窩里出來,又鉆進隔壁的被窩里,找到一只比它更大的手,如愿被握住。
盛席扉像撫摸他后背一樣地用指頭撫摸他的手背,沒多久,秋辭那邊傳來均勻的鼻息,幾乎是一秒過后,盛席扉也沉入夢鄉。
第84章 差點出柜
和多數體檢一樣,秋辭媽媽的檢查結果顯示虛驚一場:是良性腫瘤,目前不影響健康,不用做手術。
盛席扉是在自己父親家里接到的秋辭的電話,當時他正在幫護工阿姨剁肉餡,忙擦干手接電話,聽完秋辭的報喜后著實為他感到高興,但緊接著知道他已經從自己母親家出來了,又為他感到難過。
“你現在想回去嗎?”秋辭先問他。
盛席扉因為他把從老家去北京稱為“回去”而第二次為他難過。“我想下午再走……我在我爸這里。”
他的話提醒了秋辭,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躊躇起來,還混雜了些尷尬,“我不打算去我爸爸那邊了,反正他這會兒也不在家……”
兩人分別陷入猶豫不決中。
盛席扉挺長時間沒回家了,融資前后雜事太多是一個原因,現在還必須得承認,秋辭是更大的原因。
他早晨等他媽去學校以后才過來的,爺倆連一頓飯都還沒一起吃,實在沒法現在就走。可他又實在不想讓秋辭一個人先走。
護工阿姨正在一旁洗菜,熱情地問:“你朋友嗎?叫他一起過來吃啊?”
盛席扉心弦被撩動了一下,舉著手機又去看自己父親。他父親正在和面,沖他連連點頭。
盛席扉笑起來,對電話里說:“要不你上我爸這兒來吧,在這兒吃完中午飯再走。”他自己都沒發現,他這會兒對著手機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溫柔:“我們打算包餃子,豬肉白菜的,你要是過來,我就再添個三鮮餡的。我爸跟阿姨都不愛吃海鮮,咱倆吃。你不是一直想學搟皮嘛,阿姨干活可利索了,搟皮特快,咱倆都跟著學學。”
秋辭明顯心動了,不知是因為三鮮餡,還是因為能學搟餃子皮,還是因為盛席扉,“但是……”
盛席扉看眼阿姨和父親,又笑著垂下眼,說:“哪那麼多但是。我把地址發給你,然后我去買蝦,你就自己過來,行嗎?”
秋辭想的真多,“那要是我先到了你還沒到的話——”
盛席扉也嫌他想的多,“哎呦”一聲,“你可真縝密。放心啊,肯定是我先回來,菜市場就在旁邊,我爸住得離你那兒遠,路上得開二十多分鐘呢。你要是害臊的話,到了先給我打電話,我下樓接你。”
秋辭在那邊真讓他說害臊了,小聲“嗯”了一聲。
兩人掛了電話,阿姨說:“蝦不用買,家里有,凍著的,你爸在菜市場看見好的,特地給你留的。”
盛席扉說:“凍的不好吃,我去買新鮮的。”
阿姨嗔怪道:“凍的不一定不好。
那是你爸在菜市場看見特別新鮮的蝦,特地買回來給你留著的。再說了,是要做餡的,那蝦剁碎了再調上味兒,你能吃出區別?”
盛席扉心想,秋辭真能吃出來。但他覺出心虛了,笑著撓了下腦袋,裝作無事地應了一聲,給秋辭發過地址去,然后繼續剁肉。
盛席扉父親的手腳不靈便了,和面的動作很不協調。但他性情和順,不跟自己較勁,也不跟面團較勁,就那麼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地來。
阿姨去院里割韭菜了,盛席扉的父親自己種的。阿姨每回見盛席扉都要同他夸贊他父親又有文化又會生活。
盛席扉的父親一邊和面一邊問兒子:“最近有沒有認識什麼女孩子啊?”
盛席扉“咣咣”剁肉的聲音陡然一停,以為是哪里露出馬腳,但立刻意識到,只是他爸也開始著急他的終身大事了。
盛席扉謔笑地問:“爸,先別說我啊,你和張阿姨是什麼情況?”
老父親的臉色頓時肅正起來,但腦溢血在他面部留下痕跡,肅正得有些艱難:“別胡說!”又擔心地看眼門外,“一會兒當著你張阿姨的面兒可不能說這個。”
盛席扉解了危機,笑嘻嘻地說:“知道,我又不傻。”又忍不住問:“真沒有?”
老父親擰著眉使勁兒搖頭,只讓他別胡說。
盛席扉一時也說不清是該失望還是該輕松。
他是在爸媽離婚后才學著以另一種眼光去看自己已然不再年輕的父親母親,不是子女親切仰望雙親的視角,而是更加客觀的視角。
他看到父親和母親各自的優點與缺點,看到他們在那場漫長的婚姻中各自的功過與得失,之后便產生一些假設,比如,如果自己父親早點萌生離婚的念頭,或者,如果是張阿姨和自己父親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