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顯得他剛剛渾身戰栗的感動可憐兮兮的。
秋辭不能接受自己可憐兮兮的,更不能接受自己被他摸得臉頰發燙,最不能接受曾讓他綁住自己。
以前以為那是曖昧,而曖昧的意思是不可名狀、不可言說。但如果盛席扉一直知道他是什麼,就不是說不清、道不明,而是明明白白的下賤、墮落、不要臉。
每一個詞都讓秋辭戰栗,怎麼能讓那種事發生呢?
可已經發生了,怎麼辦?
“你還記得你給我講的因果論嗎?”秋辭問。
盛席扉在亂成一團麻的思維里獲得一絲清明,這時候量子物理反而成了簡單的那個,“你是說費曼歷史求和?觀測影響過去?”
秋辭笑笑,“對,像不像果決定因?那時候我們說,量子世界的原理總是和我們的日常認知沖突,但又說物理世界的很多原理都和人生的道理一致。我現在覺得,費曼說的可擇歷史也和人生的道理是一致的:人曾經做的一件事,是好還是壞,是有意義還是無意義,取決于他后續的行為。比如我們的一外都是英語,后來我去美國讀書,我學英語這件事就比你學英語有更大的意義;但如果我當年是去法國、意大利,我學英語就會變得沒那麼有意義。”
盛席扉以為他在說初中時候那件事,便順著說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這個想法,你現在怎麼往回看,能決定當時那件事的性質,你把它當回事,它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你不把它當回事,它就什麼都不是。”
秋辭感到凄惘,不管怎樣,盛席扉的確是他遇到過的最能理解他的人。
他現在就要決定之前那些事的性質了,他要決定之前的報復并沒有半途而廢,而是一直都在進行。只有這樣,那些短暫的恍神、心慌和意亂情迷,就只是報復過程中的副作用,而不是他下賤、墮落、不要臉。也只有這樣,徐東霞告訴他“席扉早就知道了”,就只是始祖鳥不再是鳥類祖先的笑一笑,而不是基督徒想要燒死布魯諾的崩潰和痛恨。
這是最可怕的糊涂,邏輯自洽的糊涂。因為他是清醒的,所以難以醒來。
第46章 登堂入室
當天晚上,盛席扉睡到秋辭的沙發上了。
秋辭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鎖了門,想到外面還躺了一個人,就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擠了。
他一會兒后悔自己給盛席扉灌太多酒,他其實知道好多喝慣啤酒的人對葡萄酒敏感。一會兒又嫌對方酒量太差,竟然賴在他這里了。從來沒有人在他家里留過宿,不管是完全意義上的他的家還是讀書時合住的一間屋,從來沒有!
其實盛席扉這次表現出的酒品不錯,不吵不鬧也不吐,醉暈過去的前一秒還打聲招呼:“我先趴會兒,有事叫我。”
秋辭擔心他坐高腳凳上睡會摔下來,卻又想:“我擔心他干嘛?”可最終仍費力把人叫起來了,還扶去洗手間讓他刷牙。因為喝了酒不刷牙會很不健康。
比自己沉很多的身體,過多的肢體接觸,嘴里呼出來的酒氣,全都讓秋辭心浮氣躁。但是盛席扉靠著他乖乖刷牙的時候,秋辭在鏡子里看見兩張臉,一直亂晃的心臟又落回原處。
那是兩張平靜溫和的臉,像被框進同一張照片的合照。盛席扉也在看鏡子里的他,含著牙刷,靜止住了。秋辭忽然覺得刷牙和如廁一樣私密,洗手間和臥室一樣不應該讓外人進去。
還好他有一張不喜歡的沙發,被Leon毀掉的沙發,一直沒時間扔,正好讓盛席扉睡那上面。讓盛席扉睡他討厭的家具,那就沒問題了。他蓋過的被子回頭和沙發一起扔掉。
秋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烙餅,喝過酒后如果沒能趁著醉意趕緊睡著,之后再想睡反而比平時更難。
他又失眠了,開始恨外面那個給他表演了兩次秒睡的人。他猛地翻身起來,穿上睡袍,拿著手機來到沙發前,在盛席扉熟睡的腦袋旁蹲下來,將兩人的頭湊一塊,打算拍一張照片,送給徐東霞做禮物。
但是太黑了,他不敢開閃光,也不敢開燈。
舉著手機比劃了幾下,忽又覺得沒勁,何況和盛席扉湊這麼近,讓他無比難受。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臉上長著無數小鐵屑,盛席扉臉上有無數小磁鐵,兩廂里一湊近,自己臉上的小鐵屑就被對方的磁場影響著簌簌地移動。
他拂了拂自己的臉,把那些不存在的小鐵屑拂下去,忽想起之前被盛席扉捏的那一下。
“他是瘋了吧?”秋辭有點生氣地想,捏緊了手指,在盛席扉熟睡的臉上晃了兩下,當做是狠狠捏下去了。然后他坐到地上,黑黢黢地觀察睡眠好的人的睡顏。
他看了一會兒,竟然有了困意,打起哈欠。想起之前也在這人身邊睡著過,不由迷信起來,難道真有瞌睡蟲這種東西嗎?睡眠好的人身上瞌睡蟲多,能傳給他一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