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席扉說:“嗯。”
秋辭對著他,忽然覺得自己也醉了。
這時盛席扉突然抬起手。秋辭看到他的手朝自己的臉過來了,又驚又怕地往后躲,這時他才知道自己何止是醉了,簡直醉得厲害,動作都遲鈍了,被他在自己臉上輕輕捏起一團肉。
幸好那兩根手指很快就松開了,卻又在他的臉蛋上刮了兩下,“屁大點兒事兒啊,別讓自己難受了。”
第45章 邏輯自洽的糊涂
43章不要忘記重看一下哈,大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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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席扉收回手,在秋辭臉上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麼,趕緊扭過頭吃飯,端起盛米飯的餐盒呼呼往嘴里送白米飯。
秋辭也恍惚了,他本是有一整套計劃的:訴苦、酒精、安慰、意亂情迷。
被碰過的臉頰火燒火燎,好像現在意亂情迷的成了他自己!
假意訴苦怎麼變成真的剖白了?酒精怎麼連他自己一起給灌醉了?盛席扉的安慰重重地敲到他心上,敲得他精神和肉體發生共振,連同那些囤積在他里面的頑固的舊東西一起被振得動搖了。
所有人都用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看他,唯一一個對他說:“屁大點兒事兒。”秋辭忽然明白,原來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等這樣一句話。
不是完蛋了、全毀了、白養到這麼大了,不是好學生突然墮落了、污點永遠洗不掉了、人生天翻地覆了,而是屁大點兒事兒。
要是早聽到這句話會怎麼樣呢?
他想起盛席扉曾經的假設,要是兩人以前住在一個院就好了。
如果那會兒兩人真住在一個家屬院,十多年前的盛席扉會和他說同樣的話嗎?他是徐東霞的兒子,兩人能成為朋友嗎?他是孩子王,自己卻每天被關在家里練琴,什麼游戲都不會,他真會和他曾經說的那樣,愿意帶著自己玩嗎?如果兩人是朋友,徐東霞會對自己好一點嗎?
盛席扉就著碗里一點兒菜湯把一盒白米飯都吃完了,筷子在空飯盒里躊躇著,不敢往旁邊看,又開始沒有米飯地干吃菜。
秋辭忽然覺得沒意思,有關過去的假設最沒意思。你永遠無法知道那些假設是不是對的,因為它們永遠無法被驗證,它們永遠無法成真。
“那會兒,我媽,她是你班主任是嗎?”盛席扉不跟飯菜較勁了,終于敢看向秋辭。
“是。”秋辭也在試探。
盛席扉的眼神緊張極了,喉結滑動,咽了口唾沫。
秋辭知道了,徐東霞什麼都沒告訴他,除了自己那件丑事,其余的,有關她是如何把事情鬧得難以收場,之前又是如何孤立自己的,她全沒告訴自己兒子。
他想起盛席扉曾經笑著說:“逢年過節去我家看我媽的學生不少,但像你這麼上心的可沒有。”那會兒盛席扉的笑容里是有驕傲的意味的。
所有同學都喜歡徐老師。學習好的同學喜歡徐老師把枯燥的歷史講得生動有趣,學習不好的同學喜歡徐老師不強迫他們完成作業,還讓他們擔任各種雜務的負責人。不管學習好還是學習壞的同學,都喜歡徐老師在校運動會上因為評委誤判去跟評委吵架,為自己學生出頭,還喜歡徐老師自己墊錢擴充班費,元旦聯歡的時候給同學們買零食。
這是秋辭最接受不了,徐老師對所有同學來說都是好老師,唯獨對自己不是。
他曾經也特別喜歡徐老師。
“多虧徐老師當年對我說的一句話,”秋辭拾回自己的計劃書,背誦起來,“她說,秋辭,你是好學生,不應該這麼墮落。
”他看見盛席扉微微皺了下眉毛。“話是嚴厲的,但如果不嚴厲,就點不醒當時的我。”
盛席扉疑惑地看他。
秋辭表演得情真意切,“我那會兒那麼小,心智不堅定,如果不是徐老師那句話,我可能真的就學壞了。你想,后來我爸媽把我送去美國,寄宿家庭根本不管我,他們只是拿錢,給我一個住的房間和能吃飽的晚飯就算是盡到責任。美國那麼亂,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兒想要學壞簡直是輕而易舉,吸毒、犯罪、濫交,都太容易了。我很感激徐老師,是她給了我出人頭地的動力,要是沒有她,就不會有我今天,所以不管徐老師現在是如何看我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優秀的謊話總是真假參半的。
盛席扉信了,一直繃著的一根弦放松了,安慰秋辭:“我媽她是老一輩的觀念,在那些事上轉不過來,你別怪她。”
秋辭笑了,“我沒怪她。”
他從來就不怕盛席扉不信。虞伶對他說過,自己不愿單獨跟未來婆婆說話,盛席扉都看不出來。秋辭那會兒問她,不愿單獨說話是什麼意思。
虞伶回:“他媽在自己兒子面前跟在別人面前就跟倆人似的,對別人能是狂風暴雨,對自己兒子永遠是細雨和風,有時候我都要嫉妒了。”
臉頰涼下來了,剛才的意亂情迷也退潮了。眼前這人是真正的溫室里的花朵,他太幸運了,幸運到連同他的友好與善意都讓秋辭覺得像是施舍,是從命運那里得到太多,雙手捧不下了,從指縫里漏出一點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