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銀行已經放款了。”所以問題就在這兒了,他是收到銀行的通知才知道款已經放了,付款方反倒沒有消息,還是他上趕著去問,才知道秋辭那邊的貸款早就申下來了。
盛席扉開始檢討自己了,是不是因為人家隨口提了一句“投資人”,就真把希望寄托在人家身上了?這種依賴心理可不好。
“那鑰匙也交了唄?好家伙,你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又成無產一族了。”
盛席扉想起秋辭給他講的“無產階級”。
“鑰匙還沒給,他最近忙,一直約不上。”
“那你給人家送過去啊!人帥哥幫我們那麼一大忙,你熱情點兒好不好?”
盛席扉醍醐灌頂,這話說得有理啊!沒道理錢都拿到了,鑰匙還扣在自己手里。
他這樣想著,手機就自動從兜里進到手上,他直接打了電話過去。只靠文字交流不妥,他想聽對面的聲音。
“喂?……”等了好久才接通,秋辭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疲憊。
“秋辭,我想問問你現在方不方便,我把鑰匙給你送過去,這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了隨時都能過去整房子。你現在是在公司還是在家?”
電話里又靜了一會兒,才聽秋辭說:“我在醫院。”
“你病了嗎!”
“……不是我,是同事……”
盛席扉剛放下心來,就聽秋辭又說:“是腦溢血……我能問問你嗎,腦溢血什麼情況下做手術比較好,什麼情況下保守治療比較好?”
盛席扉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講給他聽,秋辭那邊聽得認真,時不時“嗯”一聲,像個乖學生。
“需要我過去一趟嗎?”這句話是自己溜出來的,腦子跟上嘴,“正好把鑰匙給你送過去。
”這時大腦又調出一縷聰慧,“今天你車限號是吧?”
“是……”又靜了幾秒,“你要是有時間的話……”
“有時間,你把醫院地址發給我吧,我出發的時候告訴你大概幾點到。“
就像舊事重演,只不過是鏡像的。
但也有些微不同。
當初盛席扉在醫院時,秋辭在電話里問的是:“徐老師病了嗎?”語氣也并不怎麼著急。這次盛席扉是問:“你病了嗎?”聽起來挺著急。盛席扉不會計較這些細節,他已經把雙肩包甩到背上朝停車場跑去了。
但秋辭會想。他還想起自己曾經有一次在家里發高燒,意識到需要求助,卻又不知道打給誰。后來想到可以叫救護車,可又不確定國內叫救護車是公費還是自費。如果是公費他就不想叫了。
他還沒弄明白這個問題就暈倒了,倒下去時臉蹭到帶裝飾性花紋的墻,自己轉醒后,第一感覺是臉上火辣辣地疼,一摸,手上沾了血。那次病好后就搬了家,找到現在這個墻壁干凈的公寓。
盛席扉的房子還沒刷墻,他要刷成平平的白墻。
手機收到盛席扉的消息,“有點兒堵車,四十分鐘以后到。”
秋辭在心里回,“那你別來了。”但到底沒發出去。
生病的是他上司,他們部門的大MD,從他做實習起就帶著他,回國時把他也帶了回來,是他的老師兼伯樂。
才三十多歲,家人親戚全在外地,老婆比他還小幾歲,剛生完孩子,平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在校大學生,這會兒抱著小嬰兒哭得快要癱下去。秋辭扶著她,母子倆一起在他耳邊哭。
醫生奔出來,告訴他們病人的情況有變,是否做手術已不再是一個選擇題,得立刻上手術臺。
病人妻子把孩子就近塞進秋辭懷里,哆嗦著手簽字。秋辭眼前幾乎出現幻覺,仿佛看見那就是盛席扉的手。盛席扉和他說,自己當初在手術室外簽字的時候手都在抖,這輩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恐懼。秋辭抱著孩子就像抱一顆地雷,發現自己也在哆嗦,怕摔了孩子,忙繃緊身體。
“手術中”那三個字快盯出重影了,盛席扉給他打電話,穩健的嗓音把他從迷幻中拉出來:“我到腦外科了,你在哪兒?”
秋辭緊緊抓著手機,“手術室……”心悸似的一句話從胸口蹦出來,“……你快來!”
第23章 羞
盛席扉轉進手術室前的通道后,一眼就看到秋辭,臉朝著他的方向,像是一直這樣望著,有種等待的含義。而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里像蓄了兩汪水,流進他跑得發干的喉嚨里,連帶胸腔也跟著濕潤起來。
他后來特地回憶過這個場景,也疑惑這是不是太像電影了?
其實當時旁邊還有別的人,亮著燈的“手術中”三個字也比一張臉更醒目,但那時世界在光影上自動分了主次,眼睛也像鏡頭一樣能重點攫取主角的面容。他逐漸走近就像鏡頭逐漸前推,其余都成了背景。
秋辭看見他后立刻就站起來,盛席扉大步奔至他面前,又猛地停住腳,似有疑惑地眨眼環顧:淺色的墻壁、淺藍色的門、金屬的座椅、一個抱小孩的女人和一個六神無主的年輕人,再加一個秋辭,這才是眼睛能夠看到的。
也是這會兒才突然聽見孩子的哭聲,而不是剛才如曠野般寂靜,才發覺原來燈光這麼明亮,而不是剛才如晨曦般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