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馮天師毫無反應,他不由輕輕笑了一聲。
騙子。
約莫過去十分鐘,馮天師終于放下手,轉臉看向盛英祺,“盛居士,情況不大妙啊。”
“什麼意思?”
“你要招的魂不在國內。”
一句話讓盛英祺臉色微變,“他沒有跟著回來?”
馮天師搖頭,“若是未火化,完整尸首運回來,魂一定會跟著回來落地歸根,但現在……難辦哦。”
“難辦?那代表還是有辦法,對嗎?”盛英祺走近,面容上的光線隨著他的腳步從明亮轉為昏暗,“只要天師能做到,天師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會滿足。”
馮天師眉頭緊鎖,沉吟道:“有是有辦法,需要我開天眼……”
秦明珠沒興趣聽了,騙子兩個,傻子一個,沒有聽下去的必要。
接下來的幾日,那位馮天師和他的徒弟每天都會來,他們在秦明珠家的客廳擺了一個法陣。
貼符紙、點蠟燭的時候,身為房子主人的秦明珠無聊會去看一看,他甚至在法陣中間站了好一會。
第七日,終于到了馮天師口中說的招魂通靈的那天。
馮天師當日還弄了動物血過來,也不知是豬血,還是狗血。他在法陣最外面用朱筆畫了一圈,旋即讓他徒弟站在法陣中央,自己則是盤腿坐在地上,嘴皮子翻飛開始念經。
盛英祺也在,他被要求跪坐在那個徒弟面前。
隨著念經聲越來越快,法陣周圍起了白霧,秦明珠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馮天師的徒弟開始渾身抽搐,面容扭曲,這種狀態大概持續了兩三分鐘。
馮天師食指中指并攏,沾血在空中畫了一道無形符,破口而出一句“固生魂,定!”
他徒弟倏然平靜下來,而一雙眼卻是凝上淚,似嗔似怒地望著盛英祺。
盛英祺死死盯著徒弟看,緩慢站起身,道:“明珠?”
徒弟點頭,他朝盛英祺這邊走來,但好像被什麼東西禁錮在原地,只能哀怨地叫:“老公。”
秦明珠見到活人假裝自己,慢吞吞飄過去停在徒弟面前,盯著那雙流淚的眼睛看,他想若是他,此時見到盛英祺是不會哭。
他已經哭過了,哭夠了,在他和盛英祺的婚姻里,現在沒有眼淚再對著盛英祺流了。
腳步聲響起。
是盛英祺走了過來。
“盛居士,陰魂不能離陽人太近!”
音還沒落地,盛英祺突然側踢膝蓋,直接把馮天師的徒弟踢跪在地。砰的一聲,膝蓋狠砸在地上,聽聲響,仿佛髕骨都碎了,徒弟還沒來得及痛呼,衣領又被一只手用力抓住。
“老公?你叫我老公?”抓住他的高大男人臉上表情只剩陰沉,面前的雙眼里明明白白流露出殺意,是希望落空而涌出的巨大負面情緒。
徒弟臉色瞬白,他瞪圓雙眼,還想狡辯兩句,卻被對方搶先,“拿了我一百萬,就搞這種東西糊弄我,真當我人傻錢多嗎?”
抓著衣領的手不斷收緊,緊到徒弟以為掐的是他的脖子。
他心里一慌,喊了聲師父救命!
盛英祺聞言,慢慢側眸看向另外一邊的馮天師。馮天師此時臉色也不大好看,“盛居士,你別急,肯定是有環節出錯了,我再試……”
“去監獄里試吧。”盛英祺像是丟垃圾一樣,把徒弟丟在地上。縱使如此,他余怒未消,一腳把旁邊的蠟燭全部踢翻在地。
火燭滴下蠟油,似不干凈的眼淚。
馮天師從對方出手這麼闊綽,就知道這事有極大風險,但他實在是沒忍住,現在見盛英祺這種反應,連吞幾次口水,陡然叫起來。
“等等!我的確是祖上五代都從事這個,不是騙人,是我原來偷懶,學藝不精,但我堂伯有真才實學,真的!他因為干這一行眼睛都瞎了一只!”
*
秦明珠是在半個月后,見到據說是馮天師堂伯的人。頭發全白,一只眼如馮天師所說是灰白色的,瞧著年歲,怕是快80歲了,他沒穿黃袍,也沒拿羅盤,來時就很簡單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可秦明珠莫名覺得對方發現了自己。
他好像跟那個老人家對視了一眼。
老者將手背到身后,又咳了兩聲才說:“此事辦不了。”
“辦不了?”盛英祺聲音一下子冷了下去。
“是,辦不了,他不想見你。”老者并未被盛英祺嚇到,很平靜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這句話不禁驚到了盛英祺,更驚到了秦明珠,他見人要走,本能追上去。
如果對方真的可以看到他,那對方知不知道他怎麼樣才能擺脫現在這種情況?
魂飛魄散也好,重新投胎也好,他不想再困在人間了。
變成鬼之后,他碰不到任何東西,不需要睡覺,不會餓,沒有人看見他,只有他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每天漫長得像一年。
他被困在這套房子里了,甚至不能擺脫盛英祺。
“咔噠——”
門又關上了。
把秦明珠關在房子里。
兩個小時后,盛英祺獨自回來。
回來后他就對著餐桌上的骨灰盒枯坐。這段時間盛英祺明顯瘦了許多,比Q國回來時更瘦,連秦明珠這個鬼魂都發現了。
半個小時一動不動后,盛英祺忽然開口:“秦明珠,你為什麼不想見我?是因為沒臉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