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學生卻是連想都不想,直接選了眼前的車——
對年輕人而言,三元及第兆頭雖好,怎及騎在這比目車上獨領風騷?而且新搬來的這些車準是專為他們不會騎的人而做,后輪左右各伸出一支小輪子挨在地上,那車子穩穩立著不倒,他們騎上去定然也摔不下來!
一個個少年學生撩起衣擺系在腰間,跨上纖薄卻可靠的四輪車,現學如何蹬車、剎閘。
這車兩側的小輪不是為了輔助孩子學會騎車而設,而是為了保證騎上的摔不下來,幾乎是貼著地的。哪怕是初次上車,也能穩穩當當地坐在車座上,追著宋桓二人在大道中并行的背影,慢悠悠地騎向工坊群集處。
——那里有赤紅的鋼水和鑄造出的優質鋼材等著他們作詩文稱贊,還有新制的比目車、三元車等著他們解荷包購買。
第295章
“比目車、三元車、和合車……前些日子聽說他們煉造得好鋼,還以為要做什麼驚世的兵器, 原來只是這些車子。”
張閣老摘下水精鏡兒, 將早上捎來的濱海經濟報扔到桌上, 搖頭批評道:“我前日試過一回子期送來的三元車,也不過是比尋常馬車省些木料、鋼材,又不需畜力拉車,方便干凈些罷了。也不值得那些學生們連日作詩文寫它, 還辦什麼騎車賽。”
年輕人真不知怎麼揮霍光陰。有這等工夫沉迷在他弟子和徒婿做的車子里, 多讀些圣人書不好麼?
他長嘆一聲,炫耀的味道比杯里泡的桂花茶還濃,然而在這內閣里炫給誰看呢?
呂閣老呵呵一笑:“少年人自然有爭勝之心, 何須苛責老夫倒是試了伯風他們送來的比目車,比騎馬還舒服些,只須蹬蹬腿——我這年紀雖大,倒還騎得動它, 也愿意騎快幾步,何況年輕人”
那車座兒雖小了些, 卻是充棉裹皮的, 底下裝了彈簧,騎在水泥路上平穩得很,比騎馬舒服。且這車在京津兩地都還沒多少輛,他自己在左安門外騎一圈,還不知多少人羨慕他,看他比別的部堂年富力強呢。
呂閣老捋了捋白須, 慈愛地道:“這兩個孩子倒是孝順懂事,做好的東西知道進獻給宮里,還不忘給咱們兩個老師。”
雖是鐵造的,不是什麼鑲金嵌寶的珍異物件兒,有這份心就夠叫他們高興的了。
那兩位弟子都已經退休,自己也動了幾分念頭的閣老被小兒輩的孝心哄得心滿意足。而尚在壯年、一心為國的新任大學士楊榮卻痛心疾首地跟他們抱怨:
“渤海經濟園日開爐煉得精鋼千斤,其料不拘礦石、好生鐵、廢鐵……以此計之,一年間可得鋼三十余萬斤,略等于國初時官鐵一年的產量。然而官鐵所得不過是礦上粗煉的鐵錠,此鋼卻是堅韌兼備的精鋼。”
他們兵部一年得的鋼材都不如他們經濟園中煉的多!
這麼好的鋼卻拿去做了什麼雙魚比目鴛鴦和合的車,實在浪費了!
“當年宋三元任漢中知府,桓永寧還在陜西做僉都御史時,他兩口兒弄出什麼東西都先緊著軍中,如今看著那好鋼不能做軍械,下官心里著實替它可惜啊。
”
想當年他做陜西巡撫時,那兩人弄出個裝油的鐵桶都能想法兒做成炮。如今他們煉得這麼多上好的鋼材,不做國之重器,就拿來做些只能載一兩個人的小車?
他看這比目車、三元車都是不需人畜拉而能自走的,跟昔日諸葛武侯造的木牛流馬也差不多少。若依著這些車的造法深研下去,多弄幾個輪子,多幾個人騎,說不定也能做出可運千萬斤軍糧的大車!
如今從南方往北支糧,全靠人押運,中途人吃馬嚼,幾乎是三石才能到一石。若換了不需牲口拖,只要一個人就能馱上百石走的良車,至少得省下三分之一的糧食吧?
那兩位才子有探掘礦產的重任在身,若是無暇深研此務,朝廷不是也有經濟園嗎?他如今兼任翰林院學士之職,翰林院、國學皆有雅好宋桓理學,跟那兩人論過道的才子,便令工部向渤海經濟園采買精鋼,挑人主持此計也好。
首輔次輔也叫他說得有些動心:不說軍中,各省運糧時也有大片漕運不能到的地方,都靠人馬拖拽,若能有這麼個車子運貨可也方便得多。
再者依著楊三輔之說,別選才子干活,不用他們弟子賣力,做老師的自也就沒那麼多不舍得了。
不是他們寵學生,舍不得勞累他們,實在是他們那兩個弟子在天津也忙:忙的不光是勘探礦產,還辦經濟園、煉精鋼,又教當地漁戶在北塘圈養魚蝦蟹貝,和在漢中任上時做的事竟差不多。
可這致仕在家的人,做的事竟和在任的民政官差不多,這哪還有休致之人該有的閑散?
老師們想著都心疼!
呂老師一面心疼弟子一面上書請旨,以京中經濟園之力改進三元車,使其能運載更多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