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第600章

  那御史不過是隨口說句話,卻沒想到被主人當場駁斥,頓時漲得臉皮絳紅。

  宋時這個主人不能看他爹和客人吵起來,連忙拉偏架:“爹爹不要著急,看你喊得嗓子都劈了,我先給你倒杯熱水喝。”

  他拉著老父回房喝萬能的熱水,桓凌便主動站出來替他安撫這班同僚,勸他們下次別再說這種話。

  女學生怎麼就只能在后宅算算帳,只用學加減乘除了?

  他師弟在漢中開女學院卻不是為了教太太小姐們讀些閑書,而是為了教出有技術、能干活的人才的!

  “只聞以成敗論英雄,哪有以男女論英雄的?女子雖不入朝為官,還不能在家里辦工坊、開買賣麼?且不說我們在地方上見過多少能支應門庭,養活一班工人、文人的女商人、女主編,只看那院里的學生,懂的都比我十二三的時候多多了。”

  他二十二三時都還沒學過平面幾何,這些小學生才十來歲就學得這麼深,將來再學學立體幾何、代數、物理之類,說不定都能替朝廷建城池、修河工了呢。

  ……做河務也是很好的。

  當年他初到武平,頭一件事就是和時官兒一起冒著大雨領人修補河堤。

  那時在漫天大雨里,踏著有些松軟下陷的河堤,鼻間只聞著腥苦的土氣。可當他穿著老羊皮的救生衣走到堤上,遙看著雷光雨柱間模糊了身影的、同樣穿著充氣羊皮衣的師弟,便莫名生出一種天地之間只有他們二人的感覺,從背后抓住他的那一刻就仿佛抓住了半生心念所托。

  他神游出去不知幾千里,被人咳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臉上猶帶著他們看不懂的笑容,隨口安慰道:“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但得傳道,何必問傳的是男是女,學生學得之后用他做官還是做別的?我們回京未久,沒有別的學生,故先只教這處學院里的孩子們,往后若有別人肯跟我們學,自然也是要教的。”

  他雖然態度親和,實際上卻是緊站著他岳父的立場,嫌棄同僚不會說話。

  不過在這宋家辦的“三元女書院”里,當著滿院宋家人和女學生,沒人敢揭穿此項,只有一個張御史捧著他的平面幾何版《測圓海鏡》,滿心激動地問他:“將來桓兄也要將這修過的書印出來,教導天下學生麼?”

  自當如此。

  他學的東西都是幾百年后的讀書人們一代代慷慨授與后人的。他有幸從時官兒學到這些,自然也要效法時官兒和那些學者、大家的胸懷氣魄,將他會的也都教給后來人。

  萬一他寫的這些東西能叫那些本該寫出這些的人看見、學會,再點撥他們寫出些更高深的東西,那也……挺有趣的。

  日子過久了,他也不知不覺染上了幾分宋時的趣味。

  桓凌輕輕一笑,將同僚送出門外,欣欣然回去教他的書,傳他的情,討好他的家長,渾身上下透著“無官一身輕”“情場得意”的氣息。

  然而學院大門之外,他的前同僚們卻捧著書、含著淚,替他傷心感嘆:“桓大人做這門親,可是受委屈了。他原是個隨手便彈劾皇親國戚、當朝一品的僉都御史,如今竟是聽宋家老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全無自己的意思了……”

  又有人嘆道:“他做人……契兄的,難免受些委屈罷。

  咳,都是福建的風氣不好,講什麼契兄契弟,將個頂天立地的御史教成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兒。

  眾人當中又有位福建出身的御史,聽著同僚說這話便不高興,冷哼一聲:“福建風氣哪里不好?你們京里倒不愛結契兄弟,可也沒聽說哪家能有桓御史這樣給……爹面子的新人。”

  雖然那個“公”字含含糊糊地不曾出口,但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再想想自家京城的媳婦兒、福建的媳婦兒、蘇州的媳婦兒、松江的媳婦兒……

  咦,宋三元真是有福氣。

  不過反過來想想,桓大人能得宋三元這麼個肯陪他辭官,為他前程都不要的良人,跟著宋三元一并盡盡孝道,聽聽宋家老大人的驅使似乎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畢竟他們僉都御史教的是尋常人都看不懂的容元術,三元那麼高的學問,還教著小兒屈指算術呢。

  他們仔細算了算,覺得都察院并不吃虧,于是心平氣和,又往另一位為驅外戚而致仕在家的李御史家送請帖。

  李御史的姑娘都能嫁進東宮做良娣了,這般年紀辭了官,倒也沒多少遺憾,只在家含飴弄孫,日子甚是逍遙。見舊日同僚來請,便痛快地答應了,定在下個休沐日在龍泉寺做個講學會,會后擺宴賀都察院勸諫大勝,兼送李閣老歸鄉。

  龍泉寺里雖不供給葷席,但有寬敞的大殿和空場。吃些素席清心滌腸,正好心暢神清地聽宋三元夫婦講學,大家再一起坐而論道。

  聽宋三元講學?李御史驚喜道:“宋三元也肯去麼?”

  自然肯了,桓大人都要去的,宋三元哪兒有不去的?他們僉憲至多是拗不過宋家老大人,豈有降伏不住宋三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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