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叫他們將報紙改作個學報吧。”宋時體貼地說:“他們既忙,便少留些作業,自習的時候就許他們辦報紙。學報上專報他們學生自己的事,在報上交流讀書考試的經驗,刊登些好文章,豈不更合適這些學生?”
比如說可以把近日的課堂筆記、課后作業也抄上去,隔幾日登上標準答案,讓不能到培訓班讀書的學生有個自學渠道。
這些教學版塊當中,可以適當間雜些讀書人一心立志為國讀書,精通經史,悟得天理,成了朝廷棟梁、百姓愛戴的官員的故事;或是某學生因故無法繼續科舉,卻不放棄志學之心,憑自學成了一代大儒,桃李滿天下的故事;又或是某學生家貧不能讀書,于是棄文從工經商,一面學經濟之道一面鉆研天理,終于研究出能惠及天下的佳物的故事……
至于什麼《xxx千里送xx》之類的文章,完全體現不出當代學子讀書報國的精神,希望學生們編故事時有所取舍,不可只糾結兒女情長。
要真是女作者寫的也罷了,男學生們還是向著男頻科舉、經營、官場類文章發展,不要再搶女頻的題材了。
宋大人的指示傳遞到培訓班老師耳中,就原原本本地傳到了學生們的耳朵里。
負責辦報、投稿的幾位名士才子感到了一陣深入靈魂的戰栗。
雖然他們讀小學時都學過九章算術,可自從開始治經,已有許久有沒學過了,只剩下日常算錢糧還算得流利。他們也去書店買了幾本宋三元印的《代數》,私下自學過,看的也是半通不通,又如何能以己之昏昏而使人昭昭?
這報紙沒法兒辦下去了……
原《府谷縣報》,現《府谷縣學報》主編折舉人深深嘆了口氣,與幾位編輯商量:“往后宋大人親自教學,教的必定是更難懂的天理,我是沒臉再主持這學報了。我那堂兄素日愛學物理、化學的新知,咱們索性將編撰的責任直接交與他,叫他尋志同道合的才子辦這學報,咱們只供些稿子吧。”
眾人長吁短嘆,便有算術好的,也怕將來隨宋大人讀書時理解不透徹,寫文章時出了錯,一來丟人,二來誤人子弟,都愿意將擔子交出去。
然而他們冒著夜色找到折舉子之兄折助教時,他卻婉拒了眾人的托付的千斤重擔——
“宋大人挑了我與幾位算術學得好的學生,要帶我們到石油廠看石油分餾,還要帶我們見識他要在漢中做的新工業、新農事哩!”
他歡喜得遮掩不住笑意,還安位堂弟和幾位同來的才子:“宋三元不愧是三元及第,皇上心愛的人物,器量海一樣廣。聽說不光我們這些人,將來在學的諸位經過算術考核,也能跟著三元見識這興國的大業!”
折舉子等人辦學報的大業交托不出去,卻聽說了這麼個讓他們喜憂參半的消息,回到家里俱都徹夜難眠。
……實在不成,只得花些銀子請外地的算學才子來幫忙指點算學版面了,他們自己還是只按著大人的要求寫個宋三元傳記之類的文章就夠了。
那幾位叫宋大人點名的好學生則歡歡喜喜地跟著他下了工廠,親眼見識了石油分餾塔。塔上裝著氣壓計,就合南貨鋪外擺著的爆米花機氣壓計差不多,但裝在這里的就怎麼看都比爆米花上的更精良神秘。
看著石油流入爐灶,經過加熱化作油氣,又在煉油塔中化作幾種不同的清油流出,簡直令人頭昏目炫。
從工廠出來,眾人還有些恍惚,險些要拉著宋大人的衣襟不許他走。幸而宋大人參觀工廠時穿著短衣,又蒙著臉,看著不像平常那個風度翩翩的俊秀官人,倒像個攔路的山大王,終將這些學生的手都嚇得縮回去了。
但他們還是深深行禮,苦求宋時教他們這其中原理,倘使還能讓他們親自試一回,那更是做多少課業也再所不惜的。
宋時微微瞇眼,揭下頭上面紗,身上的氣勢卻比方才還盛,垂眸看向那幾個學生:“這石油是軍中所用之物,你們若真的要學,以后便對這石油廠有責任,要為朝廷研發更多東西,你們可做得了?”
他這話里隱含著什麼,眾人還來不及思考,本能便覺出其中埋著巨大的驚喜,一陣激動的戰栗涌上心頭。
做得!
他們邊關不比內地,是與異族接戰之地,被烽煙戰火籠罩了多少年,百姓也和軍士差不多的,到戰事激烈時也要上城頭守衛。
他們還怕為朝廷、為邊軍做事麼!
那折學生當先行禮,一躬到地,別的學子也隨著他深深作揖,求大人多教他們些東西。
宋時深感他們求學的志誠,點了點頭:“既是你們一定要學,我便問這石油廠借幾套玻璃儀器,教你們如何裂化石油。”
工廠分餾石油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必要再從試驗室分餾技術教起,這回就直接從還沒正式推廣的石油裂化技術入手,帶他們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