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這點兒陣仗遠比不上當初和桓凌在朝堂上剖白真情的架勢,內閣兩位閣老淡看風云,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沒出問題也就夠了——這兩人不光是情侶,更是他們的弟子,如今兩人幾乎做了親家,若這兩個孩子之間倒出了問題,他們做大人的也難免要為難一下。
李閣老更是個性情剛烈,不為兒女情長所動的人,看見宋時就只想到祥瑞嘉禾、想到工業,追著問宋昀:“你家可收著他們兩個的家書,知道那‘電’是怎麼回事麼?有什麼用處?”
頓牟拾芥也好、梳頭有閃光咤聲也罷,都是經了人手的東西,碰著也沒甚感覺,若說是能劈殺人的雷電……實在有些難信。
哪怕他能用什麼小東西起電,起了也沒甚用吧?
宋時往家送信不能用驛馬之流,只能靠家人傳遞,比流言走得慢多了。是以二哥也不清楚他在漢中弄出的“電”究竟是何物,只得慚愧地謝道:“下官實在不知。下官這就寫信回去催問,看他做出了什麼有用的東西……”
張次輔卻擺了擺手:“不必,他若做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豈有不敬上的?”
雖然如今從傳的故事里聽不出“電”是真是假,弄出來有什麼用處,但從他們之前一次次獻上的嘉物,這回這“電”早晚也能進京。
他對弟子的信心,是宋時一次次在御前給他掙臉掙回來的。
雖有信心,他卻也不忘了著人遞話給那幾位去漢中學習回來,親眼見過漢中府掃盲教育的御史、庶常、員外郎,叫他們該上疏的上疏、該印文章反駁的印文章反駁——
要讓京里人都知道,他們大鄭的官員、漢中一地牧守不是那種收女弟子的風流才子,而是啟民之智,移風易俗的能吏!
漢中府連女子都能上學讀書,陜西省一帶也有許多女名士、女山人,能刊印文章的。他們京城首善之地,不能人人都能讀書識字也就罷了,這些讀書士子怎麼不能見賢思齊,為朝廷考慮如何成教化之政,就只看見“女弟子”三個字了呢?
他們京里的讀書人倒很該教訓一番——也像漢中般放到社學里教教平民百姓識字,省得他們閑極無聊,專門編派別人。
閣老們當年千挑萬選相中的門生,經歷過幾回起落,好容易如今聲名、圣寵、前程都要重見光明,豈能再讓人敗壞?
張閣老寧可自己名聲受些累,也要替這最出息的弟子辯個清白。
他的話傳到那幾位曾在漢中實習過官人家中,頓時勾起了他們對漢中生活的回憶:
那時候他們只管安心讀書、實驗,做的盡是利民惠民之政,何須勾心斗角,何日過得不舒服?除了做活時有些累——可如今該做的活計他們也是忍不住要盯,身是一樣累,卻又添了一重心累,遠不及在漢中自在。
想起那時的生活,仿佛也讓他們從當前的疲憊中暫時抽身,重新回到了那段歲月。
那時候他們這些天使到了漢中,都要親身下地干活、到工廠做事,還學什麼科學管理,一天到頭累得連酒飯都懶得進。他們就不信宋時收了女學生就能把她們嬌嬌地養起來,不是為了收她們來干活的!
他們這些論進資歷還是宋時前輩的進士且干了那麼多活,不過是幾個女學生,難道比得過他們進士身份貴重?!
除了在往冀北探礦的熊御史,眾人便都以自身經歷為宋時作保。兩位專司上書的御史更直斥朝中某些人心思不端、以己度人,惡意將宋時辦掃盲班之舉扭曲為男師女弟,暗喻其品性不端。
他們自從跟著皇子做事,嘗盡了勾心斗角、處處掣肘的艱難,寫起彈章比從前更犀利,罵得那些有意無意傳流言的人不敢開口。
趁著這一點清凈空隙,兩位閣老便親自到文華殿,向天子謝罪:“去年漢中府自辦掃盲班,欲使本地男女老幼皆能識字明理,今年便似有成效。漢中府可算邊遠之地,知府尚有這等志氣,京師首善之地,能讀書者卻也不過十之二三,臣每思及此,甚覺慚愧。”
呂閣老身為首輔、禮部尚書,此時不免要將責任攬到身上:“老臣忝為禮部尚書多年,卻未能善盡教化之責,是老臣無能。”
他們原打算認個罪,輕輕地自罰一二,把宋時收女弟子的事說成有教無類,不以男女辨材,以免天子為外頭流言所動,責怪他們。卻不料天子反而笑著安撫道:“外頭有些風言風語,兩位先生不必在意,宋知府在漢中做的不是收女弟子的風流事跡,而是辦學校、教化百姓的正經事。”
他桌上便擱著周王才遣人送入京的奏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周王自幼便雅好讀書,娶的王妃亦是書香門第之女,懂得女子讀書的要緊處。漢中府能成此事,亦有周王授意,王妃幫扶。學校里的先生除了漢中府所尋的老儒,再就是宮里賜下去的宮女,絕無可指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