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要緊,只要有了開頭,將來他還要在這里連任兩任,升遷后也可以留在陜西布政使司做參議或參政……
這麼慢慢地移風易俗,過得十年二十年,總會慢慢養成男女平等,一樣讀書工作的風氣的。
宋時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世在路上、景區、電視里見到的各色職業女性,想象著當今這些梳高髻、穿半臂、褙子、衫、襖、裙的女子行動帶風地走在上班路上……
這一年得增加多少工業產值?增加多少地方稅收?這些女生畢業后可以教課、帶學生,這學校就能獨立運轉下去,不用他親自頂上了!
他想得呼吸微微加速,覺得這屋里悶熱得待不住人,起身吩咐道:“你等有子女愿進幼兒園和女學的,便寫個帖兒遞到府學。學校選址、請女先生的事且由府、縣學籌備,過了冬和漢中學院一道開學。”
他雙手負在身后,緩步走向室外,面前的老師們紛紛讓路,目送大人出行,而后便投入如何建幼兒園的討論中。
《禮記》中有“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之教,宋大人那幼兒園定了是七歲以下方可進園,男女同學也不違禮。即便是最重禮教的老先生也說不出幼兒園什麼不好,眾人群策群力,依著經濟園附屬幼兒園的規模來規劃新園。
而那些想讓家中女孩兒上學的,散會后又湊到一起商議將學校籌備得更周全,哪里能請到更好的女先生……
之后的日子,府學方教授便帶人尋店宅務替他們挑校舍,在《漢中經濟報》上登廣告,招聘幼兒園與女學校的老師。
這版報紙不光在漢中府內影響頗大,周邊府縣也有買它的,漢中府要辦女學校的消息也越傳越遠。
到初秋時分,連遠在山海關外的周王一行也聽到了這消息。
這回倒不是傳言傳得快,而是王妃從漢中府寄了信過去,說起宋知府要辦女學的事。
昔有陶母剪發、孟母斷機故事,可知一家主婦之德行見識正是后人興敗之本。宋知府建女學、教德行,講天理化學之道,使女子知書明理,即是興家興國的惠政。如今王府就在漢中,宋知府行此惠民之舉,他們王府也合該支持一二。
她身邊有兩個已嫁人的使女,都是讀過四書五經的,也看過宋大人和她兄長的理學文章,因已有夫有子、不合再在內院服侍,她便放她們到女學院做了先生。
周王看罷這信,便叫人尋桓凌來見,一見面便把書信塞給他,溫文地說:“舅兄可收著宋兄的家書了?我方才看了元娘的信,她信中說,正幫著宋兄建女學校,這可是我朝前所未有的大事啊!”
元娘幫著宋先生辦女子學校了!
想她初嫁入宮時,還是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清高少女,如今卻是個尊重賢士,和睦家人,憐惜百姓,主動遣人教民間女孩兒讀書的賢王妃了。
桓凌其實也收著了家書,漢中府的書信就是夾在王府的書信、包袱里寄出來的。不過周王滿面光彩的情狀莫名令他有些眼熟,他便不提自家收著的信,聽周王從頭講了一遍。
周王講的心滿意足,帶著幾分強自壓抑也壓抑不住的喜歡和得意,吩咐人送他回帳。
桓凌感嘆一聲妹妹長大了,更感嘆自己不在漢中,沒能與宋時并肩做起這件大事來。
不過等他回去……
他和宋祭酒一樣是夫妻和美、兒女繞膝的人——雖說兩人的侄兒和侄女還沒正式過繼過來——教女學生也不必避什麼嫌。后世哪有個學校只有一個理科老師的?等他回去,正好與宋老師輪換著教學生。
他鋪開紙張,當即便要回信。但提筆時發現硯滴已干,便出去舀水。
他們住在衛所里,沒有上下水,吃用的水都是在外頭大缸里存著的。外頭有士兵見他取水,主動要幫他,他只輕輕搖頭,阻止了那士兵。
他要給時官兒寫信,怎能叫別人沾手?
桓凌想著宋時上臺講學時灑脫淵博的形象,從缸邊取了個瓢,欲將水舀進硯滴里,卻從微微波蕩的水面上看到了一張含著淡淡笑意,深深歡喜的臉。
嘴角微抿,眼睛只稍稍瞇起,盡力克制著、保持著平靜自然的神色,然而那片欣悅之情卻是從眉梢眼角、從每個毛孔流出來,遮也遮不住。
難怪他看著周王的神情有些熟悉,他自己好像……好像經常露出這樣的神色。他不曉得自己平常是否看個信就會這樣,但從前早上對著鏡子挽發,看脖頸、胸前是否有痕跡要遮時,若從水銀鏡中看到時官兒從背后向他走來,他就忍不住要露出這樣的神情。
第233章
周王自打接了王妃的家書,精神益發振奮, 一路巡察邊鎮、衛、堡, 查點軍備、帳目, 安撫邊軍將士,也仿佛更簡單順遂了。
這固然是因家書在手, 知道家中安好,妻子與宋親家戮力替他守好有如封地般的漢中府,讓他再無后顧之憂, 不過如今邊鎮的狀況也的確比他上回巡察時要好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