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收徒自然也要一同收,哪有單叫這麼一群年輕書生拜在時官兒門下的道理?
他拉著宋時同受了這些學生三拜,以老師的身份教訓他們:“今日既行了拜師禮,以后便要恪守做學生的規矩,虛心向學、知行合一,踐行老師的教導,做個能經世濟民的人材。”
眾學生和家長雖然原本不是奔著他來的,可拜一個三元老師能贈一個僉都御史,實在是意外之喜,連忙跟他保證,將來宋教什麼就學什麼,絕不敢有違師命!
桓凌在前頭應對家長,宋時卻還站在原地,握著手回味了一會兒。
方才桓師兄是隔著衣袖拉著他的手,與他手臂緊緊相貼著站在一起的。
他們倆都穿著正紅色的官袍。
他們面前有那麼多學生和家長行禮、圍觀,再遠處坐著府里的同事、本府的鄉紳大戶……
這不就跟辦結婚典禮似的麼?
之前他們兩次辦事都只是家里人小范圍地辦一辦,這回的卻有同事、朋友、學生,是光明正大地在戶外、在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辦起這場熱鬧的典禮。
他越想越心熱,握著手走到場邊,讓樂隊改奏更歡快的曲子,命人送上石碑、鏟子,備好結著花球的大紅彩帶。
“天色將熱上來了,咱們還是早些奠土,完成剪彩儀式,其余的事回府再說。”
他滿面春風地邀請眾人走向劃定好的園區大門所在。
奠基石碑就計劃立在那處,石碑早已備著,立碑處的土地已提前幾天叫人刨開淺坑,上頭松松地堆了泥土,方便諸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大人、投資商鏟土埋碑。
而他自己則從托盤里拿出那個碩大的紅花托到桓凌面前,叫他執起另一半花和綢帶。
他們兩人合托著這朵該別家新郎系在胸前的紅花,余下長長的飄帶由馬同知、苑通判、程經歷、朱縣令及本縣捐款大戶一左一右地托著,延伸出十余米遠。
充作禮儀先生的衙役們獻上小巧的剪刀,眾人在司儀引導下同時舉剪,剪斷了與身邊人中間的那斷綢帶。
唯有他跟桓凌中間那朵花不會剪斷,剪彩結束后仍被他們倆托在手中,指尖在碩大的綢花下交疊,身邊也不再有多余的人與他們共托這一條綢緞了。
宋時看了看花,又看了桓凌一眼,目光流轉,嘴角噙著輕淺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就是他們新時代建設者的浪漫。
第161章
漢中經濟園的奠基大典一結束,宋時便迫不及待地安排人在圈好的廠址上打地基、筑場、澆筑混凝土預制板。他親自提拔的石灰廠侯管事則在稍遠些的地方帶著人筑灰窯, 他百里迢迢下鳳翔請來的煉煤師父也在后方指點工人筑燒煤的煤窯……
雖是四面開花、一齊動工, 但南鄭縣查訪出的流民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多半沒有正經生理,或打短工、或做幫閑、或在布坊與人踹布、或在城外拉纖……甚至有不少乞食為生。朱縣令挑著精壯的弄來給大人建園子, 健婦來做飯、洗衣,剩下那些老人、稚子、身有殘病不能干活的,便送進養濟院、慈幼莊暫養。
只是那養濟院一年撥款也不多, 猛然多添了這些人進去, 衣食柴炭都有些供應不上。
朱充聽著本縣養濟院管事的為難, 思前想后,決定去尋了宋大人想法子——
他可聽說馬同知籌善款那回, 底下的大戶富商捐得如金山銀海一般。后來宋大人在經濟園奠基典禮上當場收徒, 眼見的那些家長又恨不得把建書院的銀子當場捐出來, 想來府里存銀正多……
縣里財政艱難, 這些流民又不能不管,他這縣令沒辦法, 只得向大人哭一回窮吧!
他下了決心, 收拾了養濟院的帳目, 帶上那管事去府衙求見宋大人, 請他給養濟院撥款子:依如今養濟院的標準, 成人每個每月應予三斗米,薪三十斤,冬夏布各一匹, 小兒給三分之二。他們如今將流民也納入救濟目標,夠得上收入養濟院標準的足足添了近百人,原先撥的銀子遠遠不夠了。
朱縣令也才做了不滿兩任知縣,之前梳理流民已經耗盡了他的心力,再叫他籌銀子,實在不是他能做到的了。
他真的拉下臉來苦求這位比他年輕十幾歲的大人:“望府尊大人看在下官與桓僉憲同年中第的份上,支給這筆銀子。”
宋時含笑安撫他:“朱兄放心,這是本府叫你收攏的流民,豈會只要縣里擔著開支?本府明日便批條子,你叫南鄭縣戶房來支銀便是。”
他提筆在會議記錄本上記下這檔事,叫門子把新的花名冊送往戶房,叫書辦重做養濟院檔案,算出該撥柴、米、布料、棉花數量。
他安排好這檔事,又問朱縣令:“朱兄可問過這回收入院中的流民中,殘廢者、重病不能自理者、七十以上老人與十六以下幼童各占多少?”
朱縣令雖看過檔案,卻也記不清數字,便叫管事上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