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府親切地接待了幾個實名投訴群眾,肯定他們能及時舉報有問題的人員的精神。然后又告訴他們自己這趟出行并非為了捉賊,而是來看看這邊環境如何、道路是否暢通,并欲雇人修橋補路、造房建水車,在這岸邊建起個產業。
括弧,園區。
但不是征發勞役,而是做一天事給一天工食,不論本地、外地人都收,給這些貧苦無地的百姓一個賺錢養家的機會。
他大老爺兩頭開工,缺的就是勞動力,而這兩個月正是收麥、插秧的緊要關頭,本地有田土的百姓絕不會拋下土地給他干工程,所以他并不打算遣返這些外地務工人員。甚至抓著的這幾個,要不是他們先窺伺高官,有行刺的嫌疑,都不至于捆了他們帶回去。
他只叫蔡班頭記著那些告狀人說的人、地址,親筆寫了條子讓人遞去南鄭縣,要縣里派人去到自己查看出問題的地方做個登記,看看有多少人肯做工,甄別出其中有沒有外地流民,又是怎麼來的。
他在條子上千叮萬囑,叫書辦、差役下鄉時不可擾民。他們兩人今已抓了幾個人,若再有差役跟抓賊似的審問,只怕能跑的人都得跑個干凈。
這些流民不光是他未來廠區的建設者和工人,或許還得肩負著給周王和楊·未來·閣老講解各府縣百姓真實生活的重任呢!
他又吩咐此地鄉老看牢吳家兄弟和院里的老弱婦孺,當著吳氏兄弟和那四個平涼漢子的面拿出塊碎銀給他們家小,又叮囑鄉老:“這些人昨夜折騰了一宿,你們先給他們弄些吃的,別叫人餓著。
”
有行刺嫌疑的也就那幾個男子,但他們身上分明有武器,聽墻角時又不用,這嫌疑也可以洗一洗的。他們家人雖然不是漢中世代居住的百姓,但如今既搬來了,又能為建設新漢中做貢獻,做知府的也得關懷關懷。
安頓好這邊的事,兩人便叫差役帶昨晚捉到的人上馬,疾奔回府城,面奏周王。
邊關有將領拉良家子入伍,嚇得百姓潛逃;陜北諸地旱災頻發,以致多次有流民到外地就食;寧夏衛地邊界被攻破,被殺害擄掠、被迫逃亡的百姓比朝廷查出來的還要多,只怕有的城池除了守軍已沒有多少百姓,這樣的空城如何保證后勤,士兵如何堅守?
這些都是周王這位鎮撫親王需要自己思考的。
桓凌將鄭大等人留在殿外,著人看管,與宋時入殿拜見周王,利落地說了昨晚與宋時在民間借宿時的所見所聞。說罷躬身問道:“殿下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置?臣方才亦是依那些平涼流民昨晚所言而言,殿下可要見見那些平涼府來的流民?或是見見抓住他們的衙役?”
周王抿唇細思,過了一會兒才道:“若真有這樣的事,西北之情危矣。本王還以為裁撤外、馬、馬氏一系的將領后便可平定西北,原來臨陣換將又會帶來這樣大的麻煩……”
他恨不能立刻飛去平涼,看看那里的情形,再看看那些州府因災荒流離失所的百姓。但剛想要說一聲“去”,抬起頭看到端坐下首、正屏息靜氣看著他的的桓凌、宋時,心中忽然一警,想起自己來西北的目的是“鎮定軍心”四字,剛剛要直起的身子又穩穩落了回去。
之前馬氏攬權時是不做為,而今魏國公一系是急著求功求權,在父皇面前露臉,以至于做出諸多擾民之舉,難怪父皇要派他來西北鎮定軍心。
執軍之人既不能散漫、更不能貪功急躁!而他做親王的若不能鎮定,底下的將士官民也必定看著他的行事而動,那他來豈非還不如不來?
他閉了閉眼,穩住心神,問道:“兩位大人昨晚已知道此事,必然早有主張了,何妨說來與本王聽聽?”
桓凌立刻擋在宋時面前,直言道:“宋大人身為漢中知府,抓這幾人是為他們有行刺朝廷命官的嫌疑,卻不好越權參贊兵務。此事當請實權大臣與眾將處置。”
是啊,是他心亂了。
西北總督、巡撫才是該管此事、該與他商議此事的人!
還有那些抓壯丁的將士、治下出了流民的地方官,他做親王的不能輕易動身出巡,也該叫他們遣人來回話……
周王心下琢磨著如何寫信、如何安排人送信,宋時也起身辭道:“臣不敢參言軍務,只知要將這漢中府治好,供應西北軍糧,收留流亡百姓,給他們一處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之所,這才是下官的本分。”
他雖然不肯進諫,但提起漢中府未來的規劃,言語間卻又讓周王生出一點安心感——就好像宋時這麼說了,陜西就真不會亂,他就真能供上西北軍糧,供養流民安生過日子似的。
周王笑了笑,贊許地對宋時說:“宋先生可謂要言不煩也。”
第158章
所謂在其位謀其政。
宋時不是隨周王來鎮撫西北邊軍,而是來做漢中知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