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有個周王、還有個周王妃長兄、宋時的情郎在,自己那主意還未動手就注定打不成了。偏生如今出關這一路剛換上他們王家的人。若換了別的地方,叫他路上出些事,他也能撇得干干凈凈,可若這三元及第的才子名士在自家地盤上出了事,他們王家難免要吃些掛落……
他究竟是個什麼邪運氣,捅了天之后竟能干干凈凈一走了之,還跟小情人雙宿雙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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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這趟出京,憑的自然不是運氣,而是上意。
那場御前奏對之后,宮中便傳下旨意,讓他改任陜西漢中知府。
六品編修出京,才升了兩階,其實是有些委屈了他這位清貴的中樞儲相。但他被人彈劾之后反劾都察院,又將兩位有機會登上后位的皇妃徹底拉下馬,在朝中得罪人無數,圣上這般安排,其實是為了保全他。
反正他在翰林院鍍過一層金,身份清貴,在外頭避避風頭、養養望,再回朝仍是個必得重用的士林泰斗。
他跟父母兄嫂解釋良久,頗為樂觀地說:“我這一去,就在周王、桓兄的庇護下,當地還有擅長用兵的兵部右侍楊大人巡撫,比在京里還安穩的多。將來若嫌陜西不好,大不了請個病假回京,從此常在家中陪著爹娘,也省得像做翰林時那樣天天早出晚歸。”
他爹紅著眼眶,一面抽鼻子一面罵他:“你在圣上面前多什麼話!讓你說你就說,那嘴不是長在你臉上的?你不會說幾句好聽的?好好的翰林不做,做個知府,都是你自找的!”
宋時悄悄磨到他娘懷里,低聲說:“漢中是個好地方,又安穩又富庶,達虜闖不進來,爹娘別擔心,圣上這是刻意關照呢。
”
大哥、二哥這回卻沒跟著父親罵他,難得地替他說了許多好話,還勸他安心做官,不必惦念家里人。
宋時簡直有些受寵若驚。
大哥寬縱他也就罷了,二哥怎麼也不罵了?難不成他為二哥送禮跑官的事打動了哥哥,讓他再舍不得罵他了?
二哥翻了個白眼,抬手朝他頭上呼了一把,落到額頭卻變成了輕揉:“你桓三哥得先陪著周王殿下在漢中落腳吧?你能去那邊也好,你們小夫妻守在一塊兒,就不用似這些日子在家里般,成日家神思恍惚,望空思人了。”
我不是,我沒有!我以事業為重,沒有那麼戀愛腦!
宋時臉騰地燒了起來,梗著脖子就要反駁,他娘落在他身上的手卻緊了緊,重重地說:“知府也好。時官兒就比你爹有出息,你爹當初才只外放個知縣呢。”
第147章
宋時這趟出京既為皇命,也為避禍, 任職之地還有個小嬌妻等著, 自然不能拖延。
不過之前他跟著父親外放過兩任, 中間還有一趟是從廣西到福建,收拾行裝、安排隨行都是他親手主理的, 這回再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帶上自己出行的衣服被褥、治風寒、腹瀉、暈車的常用藥品,再備上一瓶高錳酸鉀——
不是為了日用!
就是為了高錳酸鉀能消毒飲用水,路上若有投不到店、又不方便生火, 只能取用河水的時候, 投點高錳酸鉀消毒, 比較安全衛生。
這會兒倒不用備太多,他之前下的論文里有軟錳礦分布圖, 漢中附近的天臺山就有813萬的錳礦儲備。憑他現在的個體手工制備方式, 都不用去挖礦脈, 叫人收收地表散落的無名異就夠用幾十年了。
當然, 這只是眼下的打算,將來未必做不大。
從前他爹就是個中縣縣令, 他一個沒有功名的縣令之子, 頂多能仗仗他爹的勢, 借借未來岳家的名, 很多事不敢大干。如今他頂著三元及第、前翰林編修的名頭, 現任漢中知府的身份,可不用再小打小鬧,做點什麼還要看上官的臉色, 喂飽當地強權士紳了。
他要做車床、開工廠、煉鋼鐵,把太祖前輩未竟的事業都做下來!
這回終于可以想干什麼干什麼,誰敢對他指手劃腳?先考個四元、五元、六元再來壓他吧!
宋時意氣風發,帶上游標卡尺,又找大哥、二哥從保定府那幾個廠里撥出有經驗有技術的匠人隨行。玻璃匠人肯定要帶,到了那邊就要燒制各種實驗器皿;水泥匠也帶一個,到漢中叫他帶著當地磚瓦匠一面燒水泥一面制耐火磚,將來煉鐵什麼都用得到;化肥、農藥可是農業之本,也必須要帶上。
這一趟畢竟是要去陜西,治下干旱少雨,只能種麥粟之類耐旱作物。麥價只到稻米的一半,粟豆就更賤,要致富,只能靠提高畝產:化肥、農藥、精耕細作……還有最重要的水利。
大西北搞水利跟本就多雨的廣西、福建不一樣,手里還存了一百多塊錢,到當地看著買點水利論文吧。
除此之外,還得帶上打點官場的銀子、布料、玩器、玉帶扣、補子、官靴、茶葉之類……
從前他爹品階低,也就是打點縣衙同僚和府、布按二司的上官,量著身份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