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等什麼明年啊,今天就遞!
他老師是吏部尚書兼當今次輔,找老師托托關系,留在京里一家團圓不好麼?
不必說了,這事他去找老師說!
反正學生送老師也不必送什麼太貴重的,他便叫人收拾出幾方雪白的絲帕,一匣湖筆、一副玉帶、一對白玉雕的獅子鎮紙,連同些福建茶餅、桔餅、纏糖、腌橄欖、臘肉火腿之類,晚上散值回來,便提著東西去座師府上。
張閣老不見別人,也萬萬沒有不見他這三元及第的得意門生的道理。但他從前拜見恩師時,也不過是上個拜帖,隨意帶些點心、手帕,從沒提過這麼多禮物上門,更不會明明白白帶著一副有所求的神情。
張閣老有些驚訝地問:“怎地今日帶了這麼多東西來?難不成有事要叫為師幫忙?”
正是有事……宋時臉色微紅,卻仍將拜帖和禮物單子撂下,應聲道:“不敢有瞞恩師,學生是為家兄乙巳年舉子宋諱昀有意選官,怕兄長選得太遠,想來請恩師說句話,讓家兄能在京中選個差使便好。”
張次輔聽見只是這等小事,便擺了擺手:“知道了,回頭叫你兄長到吏部報到,我交待下去就是,也不必拿這些東西。”
送這麼多,鬧得他以為是宋時又想回頭娶哪位落第秀女,請他做中人了。
不過宋時既然送了吃的來,他便順便交待廚下做了,留他吃頓晚飯,又叫他到書房考校學問。
講了幾句“氣理之辯”,張閣老忽地想起自己手中那堆送不出去的帖子,可惜地說:“你真就打算跟桓凌雙宿雙飛了?聽說前些日子你還住在桓府上?你畢竟是翰林編修,未來儲相,做事不可太張揚啊。
不然就算你是三元及第的身份,也不是沒人議論你,圣上再愛惜你,早晚也有壓不住洶洶流言的一天。”
翰林院三年一任狀元進來,又不是沒有四五十歲還在“養望”,養到年老仍“無望”的狀元。
哪個皇上會選好男色的學士入宮侍講、侍讀,當太子詹事?
宋時低頭著教訓,雙唇緊緊抿了起來——肯定是齊王說的!一個王爺居然背后嚼人舌根,真不像話!
等老師說完了,宋時便搖了搖頭,理直氣壯地否認:“學生只曾借著桓府炮制過一味藥材,后來就回家住了!”只不過桓凌也住他家里而已。
張閣老微微點頭,透了內情給他:“這話是有人聽魏國公府上傳出來,說是魏國公幾位孫兒聽說了你住在桓府,曾特地去尋你結交,好在之前沒遇上你。齊王如今也大了,此時朝局微妙,你還是不要沾這些皇子派系的好。”
宋時想起齊王那日攔路都要攔住他說話,事后又送東西、又叫表兄弟到家里找他,感覺竟像惹上了個跟蹤狂,忍不住有些發寒。
張閣老見他知道厲害,微微頷首,指點道:“馬嚴掌管兵部多年,邊關各地都有心腹嫡系。他如今罪證確鑿,這些人手都難免要清洗一遍,換上新人——”
這些人總不會是憑空出現,大半兒是在世家宿將中挑選的,其中又有不少與德妃母家魏國公沾親帶故,如今新舊交替,朝中向著齊王一脈說話的聲音更響了。
何況齊王自己也不是周王那樣內斂的性子,前兩日竟全副披掛面君,上了奏章,說要親自領兵蕩平達虜,一雪馬氏為國朝帶來的恥辱。
“雖然陛下了否了齊王之議,將齊王拘在宮中,卻也深恨其誤國。究治馬嚴之罪的詔書就要下來了,恐怕也有些風雨牽連周王……罷了,我跟你說這些還早著,你一個小小編修,哪里插手得這樣的大事。”
宋時特別老實乖順地點頭:“弟子跟桓師兄都是堂下官,人微言輕,哪里敢插手這些。只管做好自身本份便是了,此外一應不敢沾手,恩師放心便是。”
這學生除了當堂承認跟王妃兄長、四輔之孫、翰林編修有私情之外,的確沒干過叫人不放心的事。
張閣老得了他的承諾,滿意地點點頭,喝了口茶水,忽然想起一事:“你在桓家炮制藥材?做的什麼藥,難道你還通醫理不成?”
“痔……”宋時剛吐出一個字,又覺著說得太直白空易惹人聯想,便改口道:“治傷的藥,身上哪處受傷了、有膿腫破潰,泡一會兒都能消毒……無論內外。”
第143章
張閣老頗有些好奇地問:“這是傷藥?就如同白藥一般內服外敷?”
不能內服!有毒!
用無名異和生石灰炮制出來的,比石灰藥性還烈, 必須加百倍千倍的水化開再用。喝是肯定不能喝的, 不然會燒壞腸胃, 頂多是或含漱。外用可以消傷口沾染的刀兵、污物之毒,清洗創面、膿瘡, 還能治治皮炎、濕疹;內用就是治口瘡、潰瘍、齲齒……那個痔瘡。
不過若吃了牽機之類劇毒,拿這藥調成淡櫻桃紅色服下去,再摳喉催吐, 不光能吐出毒物, 也能解胃中殘毒。
中了毒喝點這個洗胃, 總比喝金汁強。
總之這藥重要的功用很多,治痔瘡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