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桓凌也看了宋時一眼,卻見他正笑吟吟地朝著父親搖頭,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父親真是久不見師兄,想念得忘形了。有什麼話到屋里再說,哪兒有在門口問話的?”
他父親專聽這個兒子的話,拍了拍手,抓著兒子的手便往里走。
桓凌將馬交給他家下人,陪著宋舉人進門,一面笑著答話:“時官兒如今給朝廷編書,也忙累得緊,我做兄長的豈能再叫他來回跑?我這趟來也不是單為看他來,而是他叫人編的一出戲于我公事上有大用處,今日特為謝他來的。”
他們兒子/弟弟編的戲?
編的戲還能于公事上有用?
難不成又是一出《白毛仙姑傳》?
父子三人忙問宋時又編的什麼戲,戲里又寫了什麼惡霸富豪——都能讓都察院出身的桓凌說一句“有用”,該不會影射了哪位高官吧?
宋時自己都不知道這戲有什麼深層含義,茫然地說:“沒有啊,頂多就是個父母阻婚,小兩口兒破鏡重圓的故事,不曾影射誰。”
雖說把桓凌他堂弟寫成了反派吧,可那是劇情需要,他又把人物名字、形象改得媽都不認了,不至于被扒出來了?
可若是桓凌堂弟被扒,他高興什麼?不該覺得丟臉麼?
桓凌看著他這副努力思索的模樣,只覺著無任可愛,想伸手捏捏他的臉,卻礙著宋家父兄皆在不好動手,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壓下這念頭,沉聲道:“今日在勾欄里見著了幾個與我近日正寫的彈章相關之人,剛好親見他們為這出戲一擲百金,這回彈章可有事寫了。
宋世叔這一兩日便要到通政司上任,說不得我這份彈章寫出來后,還有幸得宋世書親手納入司中。”
宋舉人不知他彈劾的是什麼人、什麼事,也不愛多想,只呵呵笑道:“好好,賢侄的奏章我自當穩穩妥妥遞上去。你若寫時用著時官兒什麼,只管使喚他,前日還虧得你給我家看房哩,等我們買下房子安頓下來,也單給你留個院子,你什麼時候想過來就過來。”
也省得他獨自住在侍郎府那大房子里,對著父母故物,想想便凄涼。
桓凌驚喜不已,連忙起身稱謝。
起坐間目光掃到宋時滿面復雜地看著父親,還偷偷看了他幾回,促狹之心陡起,笑著說:“世叔不必給我留院子。這幾處房子雖還算敞闊,宋家卻是興旺之家,眼見著丁口越來越多的。三位世侄和兩位侄女兒長大了豈不得一人分一處院子?將來再有侄兒侄女降生,到時候倘院子不夠,再來回折騰也麻煩。”
他一身正氣、光明磊落,又體貼又知禮地說:“我孤身一人,睡得了多少地方?只如當初時官兒在我家時一般,借宿在他院子里,或借他前院書房就夠了。”
第104章
當天晚上,桓凌便光明正大地住進了宋家。
宋大人還京, 宋時要給父兄要辦宴席慶賀, 他這個師兄恰巧上門做客, 哪兒有半途把他轟出去的?自然也是要留下好生招待,宴上再多吃幾鐘酒, 散席時天色晚了,更不能把醉意朦朧的客人往外趕了。
桓凌也正不方便走:他今天就對祖父暗示了要彈劾因戲誤事之人,雖然當時祖父未反應過來, 也不好說這一天下來他會不會悟破此意。
他要彈劾的人正是祖父的盟友馬尚書一派, 即將派去的邊關的武將。在家里寫奏書, 倘叫祖父他們知道了,必定會攔著他上奏, 甚至還可能代他稱病, 把他關起來……還是先在宋家安安穩穩住下, 寫好折子呈上去再說吧。
這一晚上他果然就住了宋時的屋子。
這院子狹小, 統共就幾間屋子,宋時沒打他要過來住的牌, 只按他們兄弟四人收拾的——上房給他爹和大哥, 西廂二哥, 東廂他住, 再來一個就只能擠著睡了。
宋昀本想自己跟弟弟擠一把, 讓大哥住西廂,桓凌住正房東屋,卻不料桓凌絲毫不在意五品樞臣的身份, 推讓道:“我與時官兒結拜做兄弟,豈不也是宋世叔的子侄,兩位兄長的弟弟?豈有弟弟占住上房,把兄長擠到偏房的道理,世叔與兄長們安住,我們兩個小的擠擠便是。”
不知是不是這些日子總說他們要結義的緣故,他宋世伯和兩個哥哥都有些忘了他跟宋時如今還不是兄弟,得在宋家祖宗靈位前結義了才算。聽他這麼一說,三人竟都覺得合乎人情道理,甚至以為他跟宋時早就私下結了義兄弟,只差沒進過宋家祠堂。
他們父子便不再客氣,只拽過宋時來叮囑:“把床給你師兄收拾出來,你年紀小,睡榻就得了,別看人家孩子懂事就要人家讓著你。”
床他是能讓給師兄,不過他晚上睡哪兒還真不一定。
宋時不知是擔憂還是怎麼樣,心緒復雜地叫人收拾房間,備下熱水,引桓凌先到書房里休息。
大半夜孤男寡男地共處在一室,桓小師兄還有點兒彎,他自己……唉,他也是個虛心受勸的,一個把握不好就容易叫人勸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