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第105章

  他便先從字詞講起:“淳于髡,是齊國辯士……”

  淳于髡正是齊威王“一鳴驚人”故事中,勸威王振作的另一位主角。他自俳優出身,能言善辯,曾在楚征伐齊國時到趙國借兵退齊,又屢勸威王勤力王事,被威王拜為政卿。他的事跡記在《史記·滑稽列傳中》,在桓凌看來,是讀書人就都該知道,所以介紹淳于髡的身份時,并不提他在齊國的官職,而是單點出他“辯士”的身份。

  因是辯士,故擅長用布設陷阱,巧用隱喻申自己的道理,辯得人啞口無言,只能屈從他的說法。

  于此節中,淳于髡先與孟子論“男女授受不親”“嫂溺援之以手”兩條。這兩件事看似只是禮法之爭,實則是淳于髡設下的論辯陷阱——

  在孟子說出“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之后,他便就著這個“權”字緊逼孟子,指出當時天下大亂,百姓如溺,孟子既知事急從權,也不該死守正道,而該如同“嫂溺叔援”般放棄心中所執,出仕為官,以擲救陷溺亂世中的百姓。

  而孟子的回答卻更有力:天下陷溺,惟道可以救之。嫂溺可以僅用手援助,難道你能以一雙手將天下從陷溺之境救出來麼?

  能救天下的惟有“道”。須自己先恪守正道,遇合了肯聽諫言,以正道治國的明君,方能令君上施仁治、行德化,以救世百姓。若為救世先棄了正道而去逢迎昏庸君主,則即便當了高官,君主對他言聽計從,可他自己已失了解救天下的器具,又如何還能援救天下人

  此章是言遇事或可從權,但士人守心中正道絕不可有失,不可自欺欺人地說一句“從權”,便折節枉道以求富貴。

  他在臺上講,宋時在臺下筆邊抄邊贊,甚至想帶頭鼓掌,給他一個熱烈的反饋。可惜大鄭朝這時候還不流行觀眾給臺上老師鼓掌,他只能把滿腔激動都發泄在筆墨上。

  桓小師兄講的真好。

  并非好在直解孟子的部分——當然他講解的也好:深入淺出,微言大義,單憑“辯士”一詞便隱含褒貶,充分體現了儒家對淳于髡只懷本國小利,不念天下大義,不知仁、不求正道的鄙薄。

  他們搞《春秋》的,就在微言大義上見功夫。

  但比他講學水平更好的,還是他的行事。他是真正按著孟子之言,不為富貴權位誘惑,放棄對心中正道的堅持。

  要不他怎麼能舍棄朝中清貴官職,舍棄周王與其背后一系勢力的好處,拋家舍業地到武平來?

  按方提學講的知行論,他就是先學《孟子》,然后親自踐履,以行促知,所以能深徹理解孟子之義,有資格上臺講學!

  不管這麼解釋對不對,反正在他心里就是這樣!

  小師兄能有如此造詣,不虧他當初辛苦做殺蟲劑熏院子,給他創造良好的讀書環境了。

  宋時坐在臺下感慨良久,手里下意識轉著筆,筆頭墨汁險些濺了一身。桓凌從臺上走下來,到前排主席落座,一路只見他目光炯炯,含笑迎著自己下臺,兩旁有人抱著箱子在周圍收題目,他也絲毫不顧,只看著桓凌。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錯,宋時輕挑唇角,露出一個慈詳的笑容。桓凌又看到他這強裝長輩的模樣,實在是又熟悉又好笑,不禁微微低頭,掩住了臉上的笑意。

  宋縣令此時又登臺安排舉子、生員各自回下處安歇,明日再聽那四位名師解答收上來的問題。

  宋時起身出去,吩咐人備車馬,把住在城里的四位講師和幾位舉子捎回去。舉子們半途下車住進了趙書生家的別業,幾位官員和致仕官員則直接進了府賓館,知縣父子做陪,在府賓館用了一頓同樣豐盛的晚筵。

  吃罷飯后,宋縣令就有些支持不住,先告罪退席:方提學和兩位致仕多年的老先生在燈下看了一會兒眾人交上的題目,不覺眼困,也各自回去休息了。倒是桓凌年輕、精神好,帶著他師弟兩人點著燈燭整理題目,直到深夜仍是毫無倦色。

  這院子里滿都是蒲艾香氣,都不聞蟲聲。

  別人或許會以為是為了應點端陽節慶而多弄了些蒲龍艾虎懸掛,桓凌卻十分清楚,這肯定是宋時的手筆——他是寧可叫藥草香氣熏著,也要藥盡蟲蚊的。

  他年紀小時聞著太濃的藥香還聞不慣,一晃幾年過去,他倒也不怕這香氣了。

  桓凌將窗子推開些,叫那香氣和涼風透進來,解堂內暑氣。庭外月色幽幽,廊下垂著燈籠,燭光映著庭中花木,倒給那些花草披了一層朦朧紗衣,叫人不由想起坡仙海棠詩中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他是有感而發,隨口吟出。

  宋時那里翻著題目,聽他念詩,便抬起頭來問了一句:“師兄莫不是想去院中賞花?雖然此時已無海棠,可也有石榴、月季,咱們拿著蠟燭出去賞一賞?可惜這院里的曇花是新種的,今年不能開,不然得見曇花夜放,也是一樁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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