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第95章

  他在桓家從沒有過這樣的情態,這一笑落在桓凌眼中,竟有種“悅懌若九春”的驚艷。

  屋里本就沒有別人,只院里有個小廝在灑掃。桓凌卻不提這些,只順著他的意思,出去叫那小廝去前面玩耍,而后緊盯著他手里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問:“師弟有什麼要給愚兄看的?”

  宋時一層層拆開包袱,行取出像個木盒子一樣的油印機,又從底下幾個油紙包好的紙摞中挑了個印滿字的,拆出一張,拿給桓凌看。

  “這是我新鉆研出來的印刷術,師兄看看這印種印刷技術好不好。”

  好,怎麼能不好!

  桓凌一見到紙上筆畫極纖細,卻字字清析,仿佛刀削斧鑿出的文字,便從胸間嘆出一聲“好”,抬眼看向宋時,驚艷地問:“你是怎麼印出來的?尋常雕版,若是將字畫雕得太細,便容易刻出斷筆,哪能印得這樣纖細、這樣清楚利落,且又細而不弱,骨力遒勁……

  “世人都以為宋版最佳,印書都學宋體,我只看你印出的這一頁,足可脫出宋版書的模范,獨立一家風格了!”

第44章 

  宋版書都出自名家手書,其字肥學顏體、瘦學歐柳, 精校精印, 字字工整細致, 絕無錯訛。所用的墨錠也比后世為佳,開卷后墨香襲人, 墨色光潤清朗,潑水不洇。而到本朝,印書便完全成了匠人之職, 書寫文字再無宋版的名家氣象。再從其雕版到印刷也粗劣了許多, 印出的字墨色淺淡模糊, 筆觸粗笨無力,遠比不上宋版。

  宋時這版卻一改今時印書的粗糙, 筆致清瘦、字形方正, 書字筋骨畢露, 用墨明亮光潤, 顯得紙面格外疏闊朗潔。

  桓凌的目光從紙上轉到宋時臉上,問道:“你能創出這樣清瘦有力的新字體且先不說, 這等纖細筆畫是怎麼印出來的?難道不是匠人雕刻的書版, 另有什麼玄機?”

  宋時緩緩打開油印機盒蓋, 指著里面被油墨浸黑的紗網, 含笑答道:“當然不用匠人, 全靠這個大寶貝兒。”

  桓凌低下頭細看,只見那個盒子從當中豎分為兩半:一半是個木框框著的紗網,紗網叫墨汁沾得黑糊糊的;另一半底下鋪著塊平板玻璃, 上頭擺著幾管鐵頭木桿的細筆,一個瓷墨瓶、一個表面沾滿墨汁、帶把手的圓棍。

  這麼個盒子就能印書?書版何來?難道靠那鐵筆刻出來麼?可刻出的是陰文,這印出來的卻是細如筆尖的陽文啊?

  他仍是不解,搖了搖頭,含笑望向宋時,等他給自己解釋。

  宋時便將油墨、皮輥子、鐵筆和玻璃調墨板都拿出來,再從最底下取出鋼板,拿一張干凈的新蠟紙鋪在鋼板上,寫下一個龐中華體的桓字,又勾畫一個實心的顏體桓字,然后夾到紗網下,底下墊上白紙,拿輥子沾上油墨滾了一記。

  兩個墨色光潤、清晰疏闊的“桓”字就印在了紙面上。那個顏體字也比早前有了進步,字體內框涂得滿滿的,就如真的軟筆書成,再看不出筆劃之前落下的空白了。

  桓凌深深吸了口氣,細看著那個極外表普通,內里沾滿油墨,甚至有些臟舊的盒子,滿眼都是驚艷:“這法子你是怎麼想出來的?有此物在,以后讀書人便可自己印書,再不須仰仗工匠、書局,可一轉當今匠人之書而至士人之書矣!”

  他拿著一管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鐵筆,又摸了摸鋼板、蠟紙,看向宋時:“這板子上似乎能摸出細細的紋路,這紙光光滑滑的,是涂了油還是浸了蠟的?是拿鐵筆在鐵板上將紙劃破,然后隔著網子涂一層墨汁,印到下層皮紙上的麼?”

  可這墨汁怎麼完全不洇,印出來的筆觸如此纖細剛硬?

  宋時搖搖頭,含笑解釋:“不是把紙劃破,若是紙破了油墨就洇成團了,只是把紙上涂的蠟層劃掉而已,用力是有技巧的。而且這墨是加了油和堿特制的油墨,調起來挺費工夫的,我帶來的也不多,回頭還得在你這兒做。”

  他看桓凌滿臉艷羨,似乎躍躍欲試的模樣,便拿起一支筆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硬筆的握法跟寫法都和毛筆不一樣,我教你。”

  他的握筆手勢是小學老師盯著練出來的,長大以后雖然散漫了,但要教人用筆還是能擺得出標準姿勢的。

  桓凌模仿他的手勢捏住筆,目光落在他墊著筆桿的中指指節,皺眉問道:“這手是怎麼回事,因何故紅成這樣?”

  哦,寫字磨的嘛。

  用毛筆和硬筆的姿勢不一樣,雕版時又特別需要控制力道,捏筆捏得稍微重了些,就把手指磨紅了點兒。不過不要緊,以后寫多了,長了繭子就好。

  他隨口解釋了一句,給桓凌鋪了一張新蠟紙,叫他自己試著寫寫——不要太用力,免得把紙面劃破了。

  不過持慣了毛筆的手初次握硬筆,終究不像他以前有過二十幾年經驗的那麼容易上手。桓凌用力捏著筆桿,在紙上一下下劃著,終于明白了宋時的手指為什麼那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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