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第66章

  難怪城北那伎女已然有七分顏色,還被人說“遠不如她”,便是他年少時在揚州拜訪過的名士袁道安家的家伎,里面最出眾的美人拿來與這女子一比,也只得說聲“遠不如她”。

  從這伎女看來,背后安排這事的就一定不是個平民百姓、商人匠戶之類,而必定是個既深知百姓之苦,又富雅趣高致之人。不然怎麼能寫出那樣深刻的本子,想出這樣的新妝?

  他想了一陣,便跳下車,往人群中擠去,想多聽幾曲。他在差役們保護下千難萬險地擠到那女子面前,正聽見一句熟悉的:“則見我萬恨千仇——”

  唱完這段,竟然還有一段全新的套曲!

  黃巡按一行都激動不已,珍惜地聽著,恨不得她就這麼一套一套地唱下去,將整篇《白毛仙姑傳》一氣兒唱完。

  可惜事與愿違,新添的曲子極短,只有一支【仙呂調】的【整花冠】,一支【繡帶兒】,便到了煞尾。只兩段詞便唱盡了喜兒在宋舍人關懷下說出自己身世,宋舍人叫她相識的緊鄰們接她回家,許諾她要審問王家罪孽之事,半點不提如何捉王家、審王家的。

  那伎女徐徐唱罷,在黃大人略帶期盼的眼神中嫣然一笑:“這篇《白毛仙姑傳》雖然未完,可唱到這里,奴也不能再唱下去了。這篇諸宮調的結局不由奴作,而由宋大人——何時王家那些人被奪了功名,宋大人能審問他們了,這曲子才能有下文。”

  周圍聽著呼聲如潮,恨不能立刻撞進告狀房把王家人都打死,補全了這篇《白毛仙姑傳》。守著偏院院門的衙役們在人潮中搖搖欲墜,高呼:“不可沖撞告狀房,不許拿石頭扔窗戶!凡有沖撞羈押院落,打碎門窗的,皆以劫獄罪拿問!”

  若用別的罪名,眾人真敢拼著挨打,進去把王家的老爺們拖出來打一頓。

可偏偏定了劫獄罪,誰也不愿沾上王家同黨的惡名,只能在院門外大罵幾聲發泄怒氣。

  那伎女抱著琵琶往回走,一旁幾個壯漢替她收拾凳子,護持她回院。黃大人身邊幾個差役忙攔下她,客氣地問道:“不知娘子如何稱呼?我家主人是從外地來販絲綢的客人,實在愛聽這曲子,想請娘子到客棧唱一回哩。”

  那伎女尚未說話,她身邊的壯漢便圍上來盯住了黃大人他們,滿是防備地說:“我們娘子只在這里住,別處哪兒也不去,不必請了!”

  黃大人覷著對方人多,不是問話的好時機,便客氣地說:“在下是外鄉客人,頭一回聽這篇諸宮調,著實驚艷,想趁還在武平時多聽幾回,不知娘子以后還在這里唱麼?”

  那伎女終于點了頭:“奴還來唱幾日,但只唱到這里。提學大人遠在省城,我們宋大令奈何不得那些有功名的書生,只得將他們關在這里,日日好飯好菜地供著,那些人還要作反哩!”

  她嘆了一聲宋大人的不容易,轉身就走。

  黃巡按眼角肌肉微微抽動,輕輕問了一聲:“娘子住在告狀房,可也是有冤仇要訴?卻不知這白毛仙姑的故事是真是假?”

  那伎女才要答話,旁邊卻撲出一個打扮濟楚,容色卻極蒼老憔悴的女子,發狠地說:“當然是真的,那王欽連血脈相依的親戚都害死,連明媒正娶的新婦都能賣掉,怎麼不能害楊喜兒!”

  她驀地提高聲音,尖利如杜鵑泣血,撲在院門上嘶喊道:“王欽老狗,你以為遠遠的賣了我我就回不來了,以為就沒人知道你們為了塊地害死我兒、你堂侄孫的事了,我偏偏活著回來了!”

  她是個婦人,差役、保鏢們不好動她,只能央有力的民婦將她拉走。

  黃大人聽著冤情慘切,忍不住要上去問一問,追到正門處,卻被人牢牢擋住:“這里只許要到衙門告狀、無處安身的百姓們住。大爺若有狀紙,拿來登記就可住進去,若沒有,就請回吧,莫沖撞了衙門的地方。”

  他想問的兩個人都住在告狀房里,不容接近,而王家人更是被守得森嚴,窗戶上都看不見人影。一個衙差去查看周圍,回來湊到耳邊低聲告訴他:“那窗戶都是反著光的,又不像瓷片,不知是明瓦還是琉璃,端的奢侈。”

  給一眾有罪待押的人這樣好待遇,卻又讓恨他們的人在外面唱曲兒詈罵,實在不知那宋縣令是怎麼想的。

  田師爺道:“要麼索性喚宋縣令來,憑大人這雙眼,難道還看不出他是真心為民做主,還是邀名之輩?”

  黃大人微微搖頭:見是要見宋令,只是他還不想這麼輕易暴露身份。他有個一石二鳥之計,既能見識宋令斷案撫民的本事,又能進告狀房多了解些王家的行事,看看是鄉民愚昧,人云亦云,還是那幾位本地鄉紳騙了他。

  他招呼田師爺上車,眉梢微挑,笑吟吟地說:“咱們將車停在這里,下去聽唱曲兒時,叫人偷走了數匹綢料,這就去縣衙報官。然后咱們去見見那位傳說中治得城外大水,救了白毛仙姑的宋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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