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無趣的人,這一點, 他自己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對佟野來說, 沒有外面的世界更有吸引力。
他不自信,尤其在佟野面前。
但佟野就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那句話,自從認識了榮夏生,甚至減少了跟朋友們出去玩的時間, 那些鬧哄哄的課余時光固然豐富有趣,但相比之下, 他更享受跟榮夏生安安靜靜在家里逗貓彈吉他。
對于這一點, 佟野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以前的他可是那種根本在家待不住的人,這曾經讓他爸愁到幾乎脫發, 現在好了,讓榮夏生給治住了。
沈堰這個人還真的說到做到,再沒主動招惹過榮夏生。
在之后的半個多月里,榮夏生因為那份工作的原因,好幾次去他們公司開會, 兩人偶爾會遇見,但對方都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樣, 見面打個招呼,寒暄兩句, 再沒過多的舉動, 這讓榮夏生覺得舒服了很多。
這個工作到最后定稿的那天,何凱要請榮夏生吃飯, 說是感謝他出手相助。
榮夏生想了想,覺得怎麼都應該是自己請客。
兩人在何凱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簡單吃了一口,吃飯的時候,何凱問起榮夏生現在的情況,得知他“賦閑在家”之后很是驚訝。
“我之前聽說你在一中當老師啊!”
榮夏生不是很想提起這件事,但還是維持著基本的體面說:“嗯,辭職了。”
何凱沒有多問,點點頭,說:“明白明白,像你們想要正經八百搞文學創作的,想要兼顧太辛苦了。”
其實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只不過榮夏生沒有解釋。
跟人家說那麼多干嘛呢?
人人生來孤獨,最難的就是活好自己這一生,哪有多余的力氣去聽別人傾訴細碎的、與自己無關的痛癢呢?
榮夏生說:“所以說,是我要謝謝你,在我沒有收入的時候,幫了我的忙。”
何凱笑著跟他碰杯,兩人喝水卻喝出了酒的架勢。
“說到這個,要謝的還真不是我。”何凱說,“當初沈總剛好來我們部門,知道我們接了新的case之后就跟我推薦了你。”
又提到沈堰。
榮夏生笑著點頭:“嗯,是該謝謝他。”
可盡管如此,他也沒打算再去聯絡沈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何凱告別的時候,榮夏生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車旁邊笑盈盈看他的佟野,對方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背著吉他,系著他送的毛線圍巾,正對他揮手。
“你怎麼來了?”榮夏生跟佟野說過自己今天不能跟他一起吃飯了,他本來以為佟野會跟蔣息他們去玩,沒想到竟然來找自己了。
“必須得來啊,”佟野走過來,撞他的肩膀撒嬌耍賴,“今天什麼日子,你是不是給忘了?”
榮夏生疑惑地看向他。
“真忘了?”佟野有些意外,“真的假的?別鬧。”
“什麼日子?”
“……我小叔叔的生日啊!”
生日。
榮夏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期。
“我忘了。”
佟野笑著又撞他肩膀:“沒事兒,我給你記著呢!”
其實,并不僅僅是忘了。
從小到大榮夏生都沒有過生日的概念,這麼多年來,他從未過過生日。
有的人不過生日可能是因為背后發生過什麼難言的故事,但他沒有,他只是沒這個習慣。
小時候,他跟著媽媽,兩人都是沒什麼儀式感的人,對于任何特殊的日子都不敏感。
生日跟普通的每一天對于他們來說沒什麼分別,都要照常起床吃飯,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跟平時一樣把喜怒哀樂浸泡在柴米油鹽中。
有人說,過生日是為了慶祝來到這個世上。
可對于他們一家來說,這沒什麼值得慶祝的,當然,也并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覺得,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不喜不悲才是最好的狀態。
三十年來,第一次有人提出要給榮夏生過生日。
“今天你就三十周歲了。”佟野說,“而立之年,性感啊!”
榮夏生笑:“怎麼就性感了?”
“我覺得男人到了三十歲才是最性感的年齡,我恨不得今天晚上一覺醒來,明天我也三十了。”
榮夏生望著眼前連眼角眉梢都寫著青春的人,心里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兒。
“你剛吃完飯,咱們現在是不能繼續吃了。”佟野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電影票,“帥哥請你看電影,去不去?”
榮夏生笑著拿過那兩張票,看了看,說:“那就謝謝帥哥了。”
榮夏生并不是第一次跟佟野一起看電影,但他絕對是人生第一次坐情侶座。
“……我不知道啊,”佟野裝無辜,“我哪兒知道他們最后一排是情侶座呢?”
然而事實上,買票軟件上選座的時候根本就會特意標出情侶座,他也就仗著榮夏生不知道,裝天真。
“沒事,快坐吧。”
他們這場電影是最新上映的大片,觀影的人不少,榮夏生為了不擋別人的路,叫佟野快坐下。
電影院的最后一排,成雙成對的情侶。
榮夏生跟佟野坐在其中,各懷心事,一個不敢看對方,一個時鐘用余光偷瞄對方。
佟野說:“有點兒熱,要不要脫了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