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處理,他這麼多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沒必要非去聊什麼,太尷尬。
更何況,他并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佟野。
他不確定佟野是不是真的對他有什麼想法,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接受,可另一方面,他也沒辦法像拒絕沈堰那樣干脆地去拒絕佟野,畢竟兩人關系不一樣,他也狠不下心。
有個佟老師橫亙在那里,榮夏生必須權衡清楚才能開口。
“嗯,”榮夏生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緩解尷尬的方式,“沈堰其實已經都和我說了。”
“啊?”佟野很意外,他以為兩人在聊他們的問題,卻沒想到又聽到了沈堰的名字,“沈堰?他跟你說什麼了?”
佟野突然緊張起來。
榮夏生看看佟野,放下了筷子。
“我騙了你。”榮夏生說,“之前我去取車的時候遇見沈堰了。”
“對,你跟我說過。”佟野也放下了筷子,皺著眉聽著榮夏生說話。
“之后我不是跟你說我們沒聊什麼嗎?”榮夏生垂眼,認錯似的說,“那天我其實跟他一起吃飯了。”
佟野右眼皮跳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靠。”
榮夏生心說:你靠什麼?
“他跟你說什麼了?”佟野緊接著問。
“他說對我有好感。”
佟野剛才咽下去的水都差點兒噴出來。
“他什麼情況?”佟野不樂意了。
我還沒告白呢,那家伙就想著捷足先登?是真沒把我這個情敵放在眼里啊!
“他要不要臉啊?”佟野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
榮夏生看著他這樣,忍不住想笑,但要是真笑,又有點兒不合時宜。
他忍著笑,低頭說:“但是我拒絕了他。
”
榮夏生說這話的時候,莫名有些邀功的感覺,很是驕傲。
向來不懂拒絕人的榮夏生在當時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沈堰的示好,這簡直算是他人生路上里程碑似的閃光點。
很值得驕傲。
“啊?”佟野在說出這個“啊”字的時候,眼睛都在放光。
“所以我說,你不用擔心我。”榮夏生還記得自己提及這件事的原因,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模糊重點。
他不想跟佟野談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所以拿沈堰出來頂包。
“我會分辨,會選擇,你大可不必擔心我。”
佟野果真還是太嫩,到了這個時候,腦子里全都是沈堰被拒絕的畫面,那叫一個痛快,然而卻忘了自己原本要跟榮夏生討論的究竟是什麼。
“他怎麼跟你說的啊?”佟野好信兒地問,“就直接厚著臉皮說喜歡你?”
榮夏生抬眼看看他,決定不回答。
“他真是臉皮夠厚。”佟野說,“你怎麼拒絕的?一點兒余地都沒給留吧?”
“佟野。”
“啊?”
“好好吃飯行嗎?”榮夏生說,“菜都要涼了。”
佟野連連答應,因為沈堰被拒絕,他心情大好,于是這個晚上,怒吃三碗米飯,最后撐得躺在沙發上不得不嚼了三片健胃消食片。
佟野在沙發上哼哼的時候,榮夏生已經躲回了房間。
他坐在電腦前,一個字都寫不下去,心里暗潮翻涌到久久無法平靜。
佟野或許真的是喜歡他。
榮夏生翻開書,看見被自己夾在里面的那張紙條。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被喜歡被欣賞被惦記的,在他看來,自己一無是處。
馬上三十歲,一無所有,一事無成,像個蝸牛,縮在殼里。
他配不上別人的喜歡。
榮夏生合上書,躺到床上,看著外面的月光,輕聲哼起歌來。
佟野正準備去給辛巴弄點兒水,剛巧路過榮夏生的房間,聽見里面隱約傳來聲音,下意識就放緩了腳步。
他聽見榮夏生在唱歌。
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
佟野差點兒就在門外跟對方合唱。
但他沒有,他只是站在那里,隔著門,靜靜地聽對方唱到“看透了人間聚散”時,捕捉到了哽咽的聲音。
佟野鼻子酸了。
他坐在榮夏生門口,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雖然瞧不上沈堰,口口聲聲說著對方不要臉,但如果他有沈堰百分之一的厚臉皮跟底氣,大概也不至于到現在兩人還沒丁點兒進展。
佟野在面對榮夏生的時候毫無底氣,毫無自信,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他。
如果他再成熟一點,再年長幾歲,再可靠一點兒,榮夏生是不是就能多信賴他一點,是不是就能多向他打開一點?
佟野想,我跟沈堰不一樣,我在溫水煮青蛙,可是這溫水什麼時候能把那只凍僵了的青蛙暖化呢?
好難啊……
佟野背靠著榮夏生的房門,幻想著有一天對方可以全心全意地倚靠著他,再唱這首歌的時候,再到心酸之處,哪怕哽咽,也是在他懷里哽咽。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就好了。
佟野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完全沒注意到歌聲是什麼時候停下的,也沒注意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直到身后的門突然打開,毫無防備的他直接仰躺在了地板上。
這場面有點兒過于滑稽過于尷尬,佟野跟榮夏生都嚇了一跳。
榮夏生站在那里,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佟野,驚訝地問:“你干嘛呢?”
佟野呆愣愣地看他,絞盡腦汁,最后說:“我練瑜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