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腰抱起辛巴, 跟小家伙蹭了蹭鼻尖。
佟野看著他們,笑得溫柔, 心想:這座冰山看起來只針對人類啊。
“你怎麼突然做起飯了?”榮夏生問,“你會做飯?”
“不會啊,”佟野回答得理所當然,“學唄。”
他一邊淘米一邊笑著看了一眼榮夏生:“你可別嫌棄我,我拿你練練手,以后……”
榮夏生抬頭看他。
“以后給我喜歡的人做。”
佟野期待著榮夏生問他些問題,隨便問什麼都行。
比如:你有喜歡的人?
比如: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或者:你喜歡的人是我嗎?
當然,最后一個問題估計打死他也不會問,但前兩個佟野也沒等來。
人家榮夏生壓根兒不提問,就像認定了這事兒跟自己無關。
佟野習慣了他這樣,被他磨得已經沒了脾氣。
學做飯的佟野第一次下廚,沒搞出什麼花樣來,但也沒搞出什麼事故來,他只是感嘆,向來被他媽吐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竟然在這兒做飯,要是讓他媽知道了,肯定要吐槽。
煎蛋咸淡剛好,湯雖然是速溶的,但味道也不錯。
至于粥,水放少了,□□夏生說:“我喜歡這種比較稠的粥。”
榮夏生的話被佟野添油加醋理解為“你做的我都喜歡”,暗戳戳得意了好久。
下午佟野去上課,榮夏生送他去學校,回來之后例行公事一樣坐在電腦前,兩個小時刪刪減減,只寫了三行。
他心不靜。
自己其實很清楚。
榮夏生靠在椅子上嘆氣,目光反復流連于自己敲下的“死亡哲學”四個字。
三點二十,手機突然響了,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悶悶的,不夠響亮,想必是被什麼壓在了下面。
平時沒人找他,除了佟野。
他起身,找了半天才在沙發的縫隙里找到手機,估摸著是昨天躺在這兒睡覺的時候掉進去的。
他看了眼來電人,沒想到竟然是佟老師。
明明應該高興的,可這一瞬間榮夏生竟然緊張起來,像是學生時代做了什麼壞事被老師抓了個現行。
他做什麼壞事了?
榮夏生問自己。
“佟老師,您好。”
依舊是客客氣氣,禮貌到讓人無法不產生距離感的態度。
佟老師笑著問:“沒打擾你吧?”
“沒有沒有。”榮夏生站在那里,望著窗外,鄭重其事的樣子像是在等待審判。
“昨天我跟小野通電話來著,”佟老師說,“那小子整天不著四六的,之前讓他抓緊時間找房子,他也沒當回事兒,最近眼看要到期末了,房子不好找,我尋思跟你商量商量,讓這臭小子在你那兒住到放假。”
榮夏生聽著佟老師的話,不知不覺就開始出汗。
“可以的,這里離他學校蠻近,挺方便的。”
“你那兒,不打擾吧?”佟老師有些抱歉地說,“本來就是找你應應急,讓他住個三五天,找到房子就搬出去,結果這一住一個學期,你要是為難的話就直說啊,別勉強。”
“真的不為難,”榮夏生說,“佟野在這兒挺好的。”
這是榮夏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說出佟野名字的時候,聲音竟然會發抖。
他在緊張什麼?
在擔心什麼?
在顫抖什麼?
人生不可思議,人類的情緒跟情感也不可思議。
被陽光扎疼眼睛的時候,榮夏生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不希望佟野離開。
“他沒煩到你就好,那小子整天不著調,你要是嫌他吵就罵他,”佟老師輕笑著跟他開玩笑,“揍他也行。
”
榮夏生也笑了:“佟老師,您說笑了。佟野真的挺好的,他還挺照顧我的。”
“他照顧你?”佟老師在電話那邊笑出了聲,“真是稀了奇了。”
是真的。
榮夏生想這麼說,但最后還是沒吭聲。
“對了,你最近怎麼樣?”佟老師把話題從兒子身上轉移到了榮夏生這里,“你現在帶幾年級的學生啊?還堅持寫作呢?”
榮夏生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地回答:“偶爾寫一寫。”
“挺好,你有靈氣,”聊到這個,佟老師也認真起來,“我是看著你們過來的,誰寫得好寫得賴,咱們都不說,但你知道,我一直最欣賞你。”
榮夏生聽著這些話覺得受之有愧,只輕聲地“嗯”了一聲。
“別放棄,”佟老師說,“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的,既然喜歡就別放棄,就算不為了被人看見,也得為了自己心安。”
是,榮夏生明白。
很多時候,像他們這樣藉藉無名的寫作者是很難被看見的,想要趨名逐利,不應該走這條路。
他以前的同學,有些老早去寫輕松易讀的暢銷書,名利雙收,整日奔波于各大簽售會。
榮夏生不羨慕那個。
他羨慕的是真正拿得出好作品的人。
不過很可惜,到現在為止,他還沒發讓自己滿意。
“佟老師,我明白的。”榮夏生說,“寫作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嗯,不過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有時候壓力太大反倒會起反作用,”佟老師勸慰他,“你放輕松,慢慢來。”
對于佟老師的話,榮夏生是很感激的。
這個世界上大概真正懂他又關心他的,就只有自己的這位恩師了。
只有嗎?
掛斷電話之后,榮夏生站在那里問自己。
真的只有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