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佟野說,“等唄,就當是咱們倆在這兒賞夜景了。”
榮夏生笑他心態好,佟野說:“我哪兒都挺好的。”
只不過二人的“夜景”并沒有賞太久,一輛賓利停在了他們面前。
佟野剛要跟榮夏生吐槽這年頭都開始開賓利拉黑車了,就看見車窗開了,里面出現一張有點兒眼熟的臉。
“這麼巧?”沈堰笑著望向榮夏生,“你們這是在打車?”
佟野往前半步,然而擋不住對方看向榮夏生的視線。
他搶先說:“對啊,倒霉麼,被人撞了車,只能在大冷天打車回家了。”
沈堰尷尬地沖他笑了笑,然后又對著榮夏生說:“反正我沒事兒了,我送你們吧。”
榮夏生本來都不記得這人了,要不是佟野提起撞車的事兒,他壓根兒認不出來對方。
以前的榮夏生屬于那種過目不忘的人,見過的人,哪怕從來沒說過話,只是擦肩而過,他也能記住對方的長相,可是最近幾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少接觸人了,整天一個人悶在家里記憶都開始退化,前兩天發生的事,今天他就不認得人了。
“不用了。”
沒等榮夏生拒絕,佟野先開了口:“我們倆在這兒賞夜景挺好的,浪漫呢,不用你操心了哈。”
沈堰探究似的打量了一下兩人,似乎有什麼話哽在那里,欲言又止的。
如果是別人,佟野可能會問問他想說什麼,讓他痛快一點兒,但對方是沈堰,是佟野認定了的情敵,對情敵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那邊有個空車。”
佟野正胡思亂想呢,榮夏生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佟野趕緊招手,讓那出租車停下了。
榮夏生看看沈堰,臉上掛著客氣又疏離的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打到車了,就不麻煩你了,再見。”
佟野朝著沈堰笑著聳聳肩說了個“拜”,緊跟著榮夏生走了。
佟野得意了,他有種打了勝仗的感覺,這一刻的他仿佛是從惡龍手底下救出了王子的騎士,按照劇本的發展,從此以后,王子跟騎士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跟榮夏生坐上了出租車,剛坐下,手機響了,是一條微信消息。
沈堰:剛剛忘了問你,你的車什麼時候修好?要不要我陪你過去取車?
佟野趕緊調整手機屏幕的方向,生怕被榮夏生看見。
他記得上次自己把這人拉黑了,難不成微信bug了?
這個沈堰也是個沒腦子的,竟然一直沒發現跟他聯系的不是榮夏生本人,佟野無心戀戰,本來打算直接拉黑,但想了想,還是回復了一個:不用,我男朋友會和我一起去。
然后,拉黑。
“什麼事這麼開心?”榮夏生疑惑地看向他。
佟野忍笑快忍出內傷了,他咬著嘴唇憋著笑,搖了搖頭,含含糊糊地說:“沒事兒,就是一想到今天的麻辣燙那麼好吃我就想笑。”
榮夏生:“……你確定?”
佟野連連點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嗯,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麻辣燙。”
第25章
佟野畢竟還是年輕,一點兒小把戲得逞都能開心一晚上。
榮夏生看他一直傻樂,心里有猜測,但并沒有求證的念頭。
兩人到了家,佟野原本想找機會跟榮夏生聊天,結果人家一回來就換衣服洗漱,然后鉆進了書房。
客廳里,佟野跟小貓成了“留守兒童”,可憐兮兮的大眼瞪小眼,互相喵喵叫。
榮夏生坐在電腦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有點兒消化不良。
平日里極少社交的他不得不安靜地坐下了從頭梳理,而這個頭,要從他接到編輯的電話開始。
從去年開始榮夏生就在寫一本書。
他以前也寫,但都是些小短篇,投給雜志或者一些作品合集,寫得快,稿費結算得也快。
那時候他就跟現在的編輯認識了,當時編輯問他:“榮老師,你其實有能力寫長篇的,為什麼不試試?”
當時的榮夏生說:“因為要吃飯。”
一本長篇作品,少則一兩年,多則就不好說了。
榮夏生當初因故辭職,之后再沒有其他的謀生職業,只能靠寫稿。
那時候編輯跟他開玩笑:“當代卡佛啊。”
榮夏生羞愧得臉都紅了:“不敢不敢,我哪有那個資格。”
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榮夏生都把卡佛當做標桿。
卡佛這一生,留下的作品大都是短篇小說或者詩歌,其原因也是要養家糊口。
不敢相提并論,但是他的榜樣。
只不過很遺憾,榮夏生覺得自己始終沒能有一個突破,最后終于做了一個他從前想都沒想過的決定。
他賣掉了以前地理位置極好的房子,用房款的三分之二買了郊區的新房,剩下的三分之一足夠支撐他生活一陣子,他必須在存款用光之前,寫出至少讓他自己滿意的長篇作品來。
然而,很多時候,人生充滿了失望。
在他閉門寫作的這些日子里,一個開篇他寫了四十多遍,最后卻還是不滿意。
日復一日的自我壓迫使他開始懷疑自己,他懷疑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寫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