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不在游戲上,不停被殺。
最后,佟野不玩了,躺在床上拿著iPad看電影。
就看榮夏生說過的那部《殺死汝愛》。
他覺得一個人再怎麼神秘,他本身的性格跟內心世界也有跡可循,一個人喜歡的事物是可以直接反應他的精神狀態的。
佟野起床找了盒酸奶,然后回到臥室坐在床上,裹著被子喝著酸奶,拿出了寫考試卷的認真勁兒去看電影。
如果說《春光乍泄》是深海暗潮,那麼《殺死汝愛》就是終日不散的煙霧。
在看《春光乍泄》的時候,佟野滿眼都是濃墨重彩,在看《殺死汝愛》的時候,他覺得眼前好像始終都煙霧繚繞,隔著霧看著一群瘋癲卻又才華橫溢的人肆意地揮霍青春和激情。
《春光乍泄》看得他像溺水,《殺死汝愛》看得他像漂浮在云端。
看完之后,佟野有種想抽煙的沖動。
他是不抽煙的,以前上高中的時候覺得這是個新鮮事兒,跟同班的男生躲起來偷偷抽過,但是后來他很少會碰,覺得沒勁。
煙哪有音樂來得刺激呢?
他并不沉迷尼古丁。
但是現在又想抽了。
電影看得他有些亢奮,滿腦子都是盧西安站在桌子上讀詩的畫面,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榮夏生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是什麼呢?他從誰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或他人的影子嗎?
人這種生物最難琢磨,佟野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站在那里望著榮夏生的房門看了好一會兒,他抬起手,隔空撫摸那扇門,明明觸碰到的是虛無的空氣,卻好像摸到了對方跳動著的心。
榮夏生并沒有睡覺。
晚上十二點二十三分,榮夏生依舊倚著哆啦A夢的玩偶,坐在床上看書。
他的電腦還開著,空白文檔面對著他,但他沒有抬頭,專注地看著書。
他手里的那本小書很薄,三個小時不到,已經讀到了最后一頁。
深夜的燈下,昏黃的光映出封面上的一行字——讓我獨自痛苦,讓我自己痊愈,讓我一個人。
此時此刻,他一個人看著一本講述自我治愈的書,文字的排列組合仿佛是醫生搭配好的一劑良藥,讓他沉浸其中緩慢而無覺地就完成了治療的過程。
萬千世界都不如文字讓他放松和沉迷,目光粘在最后一個標點符號上,久久不愿離開。
臥室里突然發出“砰”的一聲,嚇了榮夏生一跳,他抬起頭,搜尋發出聲音的源頭。
原來是一個文件袋從書架上掉了下來。
他松了口氣,合上書,下了床。
把書放在地上的書堆上,那里擺放著所有他今年已經讀完的書。
再轉身,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袋,重新擺好。
榮夏生看了一眼時間,揉了揉脖子。
他走到電腦前,準備關電腦。
先是關掉文檔,這一次甚至沒有是否保存的提示。
今天難得,他一字沒寫卻沒有任何負罪感。
榮夏生笑笑,覺得這樣也不錯。
文檔關掉了,他看見桌面上的播放器,畫面還定格在電影結尾的字幕。
他愣在那里,看了一會兒屏幕。
他想起佟野問自己的話——“那你現在覺得是什麼樣的結局?”
他給不出答案。
嘆了口氣,關掉電腦,榮夏生出去,上了個廁所,洗了個手,然后去廚房找水喝。
“你還沒睡?”佟野突然把臥室的門開了一個縫隙,探出頭來輕聲跟榮夏生搭話。
榮夏生扭頭看他:“渴了,出來喝水。”
佟野笑笑,也從臥室走了出來。
兩人坐在餐桌邊喝水,佟野說:“你這是半夜睡到一半起來喝水?還是一直都沒睡啊?”
“你呢?”榮夏生說,“熬夜?”
“習慣了,睡不著。”佟野說,“以前在學校我們就算熄燈了也能鬧騰到半夜再睡。”
榮夏生笑笑,沒說話。
“我發現你家這兒真的太安靜了,”佟野看著窗外說,“平時就沒什麼人,到了晚上,跟古堡似的。”
“嗯,安靜。”
“你不害怕嗎?”佟野說,“要是讓我自己住這兒,我得抓心撓肝地找人來玩。”
榮夏生瞇起眼睛看他。
“……不是那種玩,就是打打游戲什麼的,一個人太無聊了。”
榮夏生笑了:“明白。”
佟野心說:你最好是真的明白,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他喝著水,時不時偷瞄一下榮夏生。
這人太安靜了,就跟這房子一樣。
“你可真耐得住寂寞。”佟野說,“問你個有點兒涉及隱私的問題,你別生氣唄。”
“嗯,你問。”
佟野抬眼看他,還沒等說話,就先打了個噴嚏。
深秋的半夜,屋子里涼的很。
榮夏生把搭在椅背上的毛衣外套遞給佟野,佟野本來下意識要拒絕,但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突然想到這是榮夏生的衣服,于是樂呵呵地接了過來披在了身上。
“晚上真挺涼的。”佟野抑制不住地想笑,雖然明知道榮夏生應該不用香水,可他就是覺得對方的衣服特別香,是那種能讓人平心靜氣的淡淡的清香。
榮夏生不說話,等著他的發問。
“你一個人住多久了啊?”佟野問。
“畢業開始到現在,差不多五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