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椎是因為久坐,而且坐姿不正。
腰是因為前幾年被撞了一下,留下了點兒后遺癥。
但榮夏生向來不在意這些,對他來說,健康與否、長壽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的時候能留下什麼。
他總是想,哪怕他的人生要在三十歲戛然而止,也至少讓他寫出一部能被人記住的作品。
可以早逝,但不能無為。
然而,理想永遠遙遠,追求理想的人永遠活在對自己的不滿中。
榮夏生不再寫詩,他把對詩的熱情敲碎了揉進小說里。
他要寫一個并不偉大的故事,這個并不偉大的故事中所有的人都在被一個偉大的問題所困擾著。
早上六點一刻,榮夏生關掉了文檔。
他站起來的時候,要雙手扶著桌子才行,腰間的酸痛感讓他不得不皺起了眉。
小心翼翼地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
榮夏生覺得好些了,然后打開了書房的門。
十一月份,清晨六點一刻,天還沒完全亮起。
他走出書房的一刻突然發現客廳的燈竟然亮著,以為是佟野這麼早就起床了,沒想到走過去一看,那家伙躺在沙發上正睡得香。
佟野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爸的文學細胞,從小到大,一看書就困,當年上學的時候,他寫出來的作文讓身為文學教授的佟老師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自己夢游的時候撿回來的。
長大之后也沒好到哪兒去,佟野昨晚拿著那本《無聊的魅力》,沒看幾頁就睡著了。
一整個晚上,一米八多的大個子縮在沙發上,睡得雖然不太舒服,但很香。
榮夏生看了眼時間,記得之前佟野說周一有課,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醒醒。”榮夏生說,“你幾點去學校?”
佟野正做夢,聽見“學校”倆字兒,一個激靈就醒了,然后直接從沙發上掉了下來。
榮夏生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人,心里卻無奈地笑了。
“你怎麼躺這兒睡著了?”榮夏生問,“幾點起來的?”
從沙發上摔下來直接摔醒了的佟野齜牙咧嘴地揉著腦袋站起來,稀里糊涂地說:“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榮夏生徹底無奈,彎腰撿起跟佟野一起掉在地上的書,說:“你今天是不是要去上課?已經快六點半了。”
佟野愣了一下,幾秒鐘后終于回魂。
“我先去洗個澡!”佟野跑著就沖進了浴室,同時還嘀咕著,“完了完了,要晚了。”
佟野洗澡出來的時候,榮夏生說:“我去洗漱,等會兒送你去學校,早飯已經做好了,你先去吃。”
佟野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著水,一大早滴水未進的肚子聽見榮夏生的話之后,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
他一邊擦頭發一邊笑著對榮夏生說:“小叔叔你可真賢惠啊!”
榮夏生瞥了他一眼,進了洗手間。
佟野美滋滋地晃蕩進廚房,當他看到擺在桌子上的餛飩時,無語凝噎了。
“小叔叔!”佟野扯著嗓子喊,“以后咱家該不會頓頓都是餃子餛飩吧?”
榮夏生正在刷牙,聽見他的聲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他吐掉口中的泡沫,漱了漱口,大聲回應:“不喜歡吃的話,就學著自己做!”
佟野啞口無言,坐在了餐桌邊。
“我決定收回剛才的話。
”他吃了一口餛飩,其實蠻好吃的,但想到未來一段時間每天都吃這個,他覺得不行,“他也沒有那麼賢惠。”
佟野又吃了一個餛飩。
“不過長得好看就行了。”佟野喝了口餛飩湯,自言自語,“美人負責好看就行了,洗手作羹湯這事兒,交給別人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他就打開了手機,下載了一個食譜App。
第7章
07
佟野早上有課,吃飽之后出來,看見一家換好衣服的榮夏生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看得還是那本《無聊的魅力》。
“你要送我嗎?”佟野走過去,把他的吉他放進琴包,“怪不好意思的。”
榮夏生放下書,抬頭看他,然后起身:“走吧。”
“等會兒等會兒,等我一會兒。”
榮夏生動作快,但佟野還沒收拾完。
看著佟野小跑著回了房間,聽著里面收拾東西的聲音,榮夏生突然有種自己在養孩子的錯覺。
佟野收拾好書包,穿好外套,出來的時候拎著琴包朝著門口的榮夏生跑。
“不用急,”榮夏生說,“慢點。”
佟野一邊換鞋一邊說:“怕你等著急。”
榮夏生載著佟野出了小區,一大早,這邊人少車少,榮夏生隨手打開車載音響,佟野笑著說:“真巧嘿。”
是那首《城里的月光》。
“不是巧,”榮夏生說,“只有這首。”
車載音響連的是榮夏生的手機,他手機里就只有這一首歌,翻來覆去地聽。
佟野看看他,跟著哼唱了一會兒,等到單曲循環的時候,他問:“小叔叔,你這車能連幾個藍牙?”
榮夏生看了他一眼說:“你連吧。”
佟野得意得像是領了獎狀的學生,美滋滋地掏出手機,榮夏生在那邊開車,他就弄人家的音響。
連好之后,佟野說:“給你聽點兒新鮮的。”
他翻了翻自己的播放列表,找到了那首《I know you know I love you》。
昨天兩人吃飯出來,他給榮夏生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