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饒是我遲鈍,也聽出點針尖對麥芒的意味。
我差點忘了,這兩個人現在名義上算得上是競爭對手。
我怕林重檀身份暴露,便出聲打斷二人對話,“今日時辰不早了,小余公子你先出宮。你——”我看向越飛光,還沒說,他擅自接道。
“九皇子,御膳房今日做了古董羹,是陛下讓我過來請九皇子一同去吃。”他說這話,將扇子合攏,對我柔柔一笑。
越飛光因為之前戰前投降于我的事,現在在皇上那邊頗為得臉,連帶著允王府在京城里也水漲船高。
既是皇上的意思,我不好推托。
最近我已經覺得皇上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怕他已經知道林重檀的存在,想來半個時辰應該可以解決掉越飛光。
“御膳房擺膳在哪?”
越飛光仿佛沒想到我會答應他,眼睛驟亮,“就在西閣的亭子里,四面都垂著棉簾,里面有炭爐,一點都不冷。”
“九皇子要跟越世子去吃古董羹?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一旁的林重檀忽然插話。
他也去?
我看向林重檀,想用眼神告訴他別亂來,可林重檀仿佛已下定主意,還問我,“九皇子能與越世子一同用膳,不能與我嗎?”
“知道就好。”
“那、那就一起去吧。”
我和越飛光的聲音一起響起,越飛光表情頓時像吞了一只蟲,但他似乎又想裝大度,強壓著嫌惡說:“既然九皇子都允你一起,那就一起。”
說實話,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跟林重檀還有越飛光一起用膳。原先在太學的時候,越飛光非說我是女孩子,不僅帶人欺負我,還在醉膝樓強行讓我像妓子那樣坐他腿上,給他斟酒。
我那時候討厭死他了,怕他怕到一度不敢去上課,回到學宿不敢點燭,不過斟酒的第二日,越飛光就去了邊疆,再見面就是幾年后。
之前只是跟他粗略有接觸,今日相處下來,他跟原來的確有些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裝或是什麼,總之現在像個人了。
“九皇子,你試試這塊羊肉。這是我特意讓人從牧場拉回來的羊,這種羊跟京城的羊都不一樣,肉嫩,嫩到入口覺得它會化,你再沾點芝麻醬,一點膻味都沒有。”
越飛光讓布菜的宮人給我夾他說的那塊羊肉。
我沒接受這份好意,只說謝謝,便將夾過來的羊肉放到了旁邊的盤子里。越飛光見到這一幕,沒說什麼,只是身體坐得更直了。
而林重檀,他雖說來吃古董羹,卻沒怎麼動筷。我偷偷望他幾眼,沒多久,我放在桌下的左手乍然被握住了。
手指碰到的瞬間,我身體控制不住地輕顫。
林重檀膽子太大,竟就在越飛光,還有旁邊伺候的宮人眼皮下牽我手。我難免一慌,邊試圖將手抽出,一邊掩蓋表情地低頭吃東西。
古董羹冒出來的熱氣往人身上撲,或許還有蠱蟲的緣由,我鼻尖、額頭都冒出細細的汗珠。
林重檀摸我手指都算了,還用指腹揉我手腕!
“九皇子,我幫你擦擦臉上的汗。”越飛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剛抬頭,就看到他拿著帕子過來了。我想避開,可我手還在林重檀手里,躲避動靜太大,怕是會被越飛光看出來。
我急急呵住他,“不用你幫我,我自己可以。
”
越飛光頓了下,捏著手帕重新坐回位置上。
忽然,一聲輕笑從林重檀口中溢出,越飛光眼神迅速落到林重檀身上,“小余公子笑什麼?”
林重檀垂眼道:“沒什麼,只是我剛剛想起一個故事,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了。”
不知為何,我覺得越飛光最好不要問,可他還是問了。
“什麼故事?”
“是前朝的一個故事,說的原來有只黃鼠狼,每日都去百姓家里偷吃的。一日它尋到一個府邸,看到里面有只漂亮的白貓。白貓正對著黃鼠狼,沒齜牙咧嘴,沒叫,黃鼠狼當即就以為白貓是欽慕自己,以后每日都叼著自己偷來的吃食放在白貓的窗前,可一連送了百、八十日,白貓都沒有跟黃鼠狼叫過一聲,你猜這是為什麼?”
林重檀唇角略勾問越飛光。
越飛光遲疑道:“白貓是個啞巴?”
“不對。”
“白貓天生就不愛叫?”
“也不對。”
“那是什麼?還能是什麼原因?就算白貓不喜歡黃鼠狼,也不該一聲不叫的。”
林重檀說:“因為那只白貓是主人家畫在窗紙上,當然不會叫。”
“什麼亂七八糟的,連死貓活貓都分不出,哪有眼睛這麼瞎的?”越飛光蹙起眉,一臉不認同。
“是啊。”林重檀贊同道,“不眼瞎怎麼會看不出旁人的排斥呢?又怎麼會自作多情呢?”
我算是聽出來了,昔日的狀元郎損人的損法還真特別,不是引經據典,就是信手謅個故事,既能把人諷刺了,又確保對方聽懂,而且一肚子邪火還不好發。
不得不說,我現下看到越飛光吃癟的樣子,心里還挺暢快。一暢快,我偷偷回握了下林重檀的手。
這時,有三兩個宮人走過來,我認出那是皇上身邊的人,不禁飛快把手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