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才睜開眼,就看到坐在我床邊的莊貴妃。
她面色古怪地盯著我,我怔了下,“母妃?”
莊貴妃改了神色,對我柔柔一笑,“頭疼不疼?昨兒你怎麼喝那麼多酒?先起來把醒酒湯喝了,用點早膳,再接著睡。母妃跟你父皇說了,這幾日你在宮里好好休息,旁的雜事都不要過來打擾你。”
她這話一出,我是真哪都別想去。哪怕是我單獨在殿內處理些事,她都要找借口進來看看,送湯送點心。更別提出宮,剛叫人備轎,莊貴妃就趕了過來,說她今日要給我做小衣,讓我在旁邊挑布匹花樣。
還說最近風大,她給我做了一頂貂帽,叫我試試大小合不合適。
一連三四日,我竟尋不到一個機會出宮。
在宮里這些時日,我一直想向皇上提林重檀的事,但總找不到好時機。我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先翻案,再提林重檀活著的事。
我當初派出去尋獄卒的人已經回來,可結果不好。三個獄卒,一個上半年上山采藥失足摔死了;另一個因為賭博把家產輸光,就去參軍,結果戰死了;最后一個搬走了,至今找不到人遷居到哪。
得知這個壞結果,我沉默了一下午。
最終我想明白了,無論太子說的話是真是假,這件事都這樣過去了,我不能去問林重檀。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是在揭他傷口。
反正我愛的是他的人,他就算真被欺辱了,我還是愛他的。
但這件事,也越發我堅定自己為林重檀翻案的心,只是翻案之事并不容易。
據說那位陳姑娘因神志不清,被送到郊外的尼姑庵修身養性。
我身為外男,不能進入尼姑庵。雖我是九皇子,可我也不能隨便召見一個臣子之女。
此事變得棘手,我一時想不到好法子,就想著跟林重檀先見面商量,他聰慧,也許能知道該怎麼辦。
只是莊貴妃再一次攔住我出宮的路,“從羲,你要去哪?”
“母妃,兒臣準備出宮拜訪師父,兒臣回來這些天,還沒有好好跟師父說說話。”我找了個不算借口的借口,因為我的確準備先去見國師,再去見林重檀。
在我們返京當日,我就讓宋楠送彩翁回天極宮去了。
“天寒地凍的,外面路都結冰了,國師知你孝順體貼,你待開春就再去拜訪,他也不會怪你。”
我搖頭道:“雖師父不會怪我,可我心里卻會為了失禮而過意不去,我在天極宮那幾年,師父對我很好,后來我能打贏勝戰,也是多虧師父。我這次特意從北國帶了些禮品,準備送給師父。母妃,你就讓我去吧,我今日穿著貂裘,冷不到的。”
我說話,又故意撒嬌地對莊貴妃笑,希望她能放我走,她卻將話題岔開,“從羲,母妃要去伺候你父皇喝藥了,你跟母妃一起過去,你父皇這兩日身體又差了些。”
這話讓我無法再堅持要出宮,而哪知道等我到了皇上那里,卻發現今日不是過來伺候皇上喝藥的,而是給我物色王妃和側王妃的。
皇上已經給我擬定封號“祺”,開春后行封王大禮。
看著擺了滿地的畫卷,我忍不住對正在給我選王妃的皇上和莊貴妃說:“父皇,母妃,兒臣還不想成親。”
皇上還未開口,莊貴妃先用看小孩子調皮的眼神望著我,“說什麼胡話,你如今不小了,是時候成親了,你上頭幾個哥哥可是孩兒都有好幾個。
”
她又指著眼前的一幅畫卷,“陛下,臣妾覺得這個還不錯,相貌清麗,平日喜歡看書,跟從羲能有話說。”
皇上沉吟道:“出身低了些。”
“那就納為側王妃,可行?”
我看他們似乎都要給我敲定婚約了,我咬了下牙,“父皇,母妃,兒臣、兒臣不喜歡女子!”
殿內鴉默雀靜。
我現在不能說自己還想跟著國師修行這種話,因為我有了林重檀,也……也犯了色戒。
我悶著頭,“其實兒臣喜歡的是……男子,所以兒臣不會也不能跟女子成親。”
這回殿內更安靜了,我不敢抬頭,因為我這種行為十分出格,恐怕放天下也找不出多少個。
不知過了多久,皇上先開的口,“你這話可是認真的?”
皇上首次對我語氣這麼嚴肅,我登時跪在地上,“是,是認真的,兒臣……”
我的話沒能說完。
“陛下怎麼對從羲那麼兇?他自幼體弱,陛下萬一嚇到他怎麼辦?”莊貴妃想打圓場,可皇上并不準備就這樣揭開。
“從羲,朕再問你一遍,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你當真一點都不喜歡女子?”
我緩緩抬起頭,迎上皇上不厲而威的目光。至于旁邊莊貴妃對我使的眼色,我權當沒看見,“兒臣所言沒有一字是假的,兒臣千真萬確不喜歡女子。父皇若要兒臣與女子成親,則是讓兒臣當令人唾棄的負心漢。”
皇上久浸淫權勢,掌皇權多年,他的目光還是讓我手腳發軟,但我明白自己絕不能退縮。
“哪怕是為了皇位,你都不愿意娶妻生子?”皇上近一步逼問我,目光凜然,如雄獅焉。
“不愿。”我答。
莊貴妃已經不敢開口,她只能為難地看看皇上,又看看我,面上心疼且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