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在小舟上。他掉進水里,我拉著他不想他溺水而亡,當時有刺客舉刀向我砍來,我慌不擇路拿著掉在旁邊的劍殺了對方。后來發現,刺客是太子的人。
可以說,是他讓我體驗到殺人是什麼滋味。刀進心口,不過須臾事。
脖子上的鎖鏈在不斷收緊,我想我現在肯定很狼狽,呼吸不暢的情況下,手都要使不上力氣,但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親手結果了太子。
就在我以為我要見閻王爺的時候,太子松手了。他垂眼掃了眼心口的劍,反扣住我的手腕,將我拉近。
然后,紅唇咬住我的脖子。
他咬得狠,牙齒仿佛不僅要深入我皮膚,還要嘗我血肉,而我則是趁機使出全身力氣,將長劍徹底捅穿他的身體。
太子身體劇烈晃悠了一下,卻沒有松開我,直至鈕喜和宋楠他們趕到。
太子被鈕喜扯開的時候,面色已經灰白,但唇上是艷到極處的血,他望著我笑,“既然你一點都不愛我,那恨我也好。記住我,弟弟。”
我握劍的手滑落在身側,止不住地咳嗽,宋楠著急地用絲帕捂住我脖子上的傷口。
我看著太子倒下去,牢房昏暗逼仄,經年未洗過的地磚臟穢,他躺在上面,青絲散開,幽暗光線下的面容玉潤陰美,像一株開到極盛后走向衰敗的阿芙蓉。
他唇上是我的血,而我手上沾了他的血。
“死了。”鈕喜查看了太子的情況后,轉頭低聲說。
我聞言,腳步往后退了一步。
“主子?”旁邊是宋楠的聲音,但我現在沒時間理會。
我死死盯著太子,又走上前,緩緩伸手抓住太子心口的長劍。
長劍被我拔出來,又對著原處刺進去。
第115章 大寒(1)
沒人敢跟我說話,我抬手擦了下濺到臉上的血,擦完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上也是血,只會越擦越臟。
我松開握劍的手,從懷中取出絲帕擦拭臉上的血珠,“把他的尸體交給東宣王。”
一發出聲音,我就察覺自己聲音啞了,因為剛剛的鐵鏈。
“是。”
我將變臟的手帕丟在地上,往外走去。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天牢,我離開時,轉眸看向周圍一間間的牢房。那些關在天牢里的囚犯大多都是滿臉麻木,但聽到一絲風吹草動,都會立刻更加貼近石墻,瑟縮在角落里,如見不得光的老鼠。
“宋楠,還有件事麻煩你去做,你去找四年前在這里當值的獄卒牢頭,我明日要見他。”我輕聲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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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宮換了身衣服,就去見了皇上他們。國師的情況不算特別差,只是身體虛弱,需要好好調養,皇上則是因為積病,情況要嚴重許多,現下御醫們都圍在榻前,寸步不離。
相對來說,四皇子的樣子最讓我吃驚。
他失血過多的原因是這幾日他一直在放血喂皇上和國師,如若不是這樣,皇上和國師未必能撐下來。看到他被包扎好的雙臂和泛著青白的臉,我叮囑照顧四皇子的御醫一定要用最好的藥材。
看顧完四皇子,我又重新回到皇上身邊,彩翁被我留在國師那里。耳旁是御醫煎藥的動靜,我提筆給莊貴妃寫信,如今塵埃將定,我也要將她接回來了,她肯定也很想皇上。
太多事要處理,我一直忙到深夜。鈕喜將參湯輕輕擱在我面前,“九皇子,已經是丑時末了,您休息會吧。”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被鈕喜提醒,我方覺眼睛酸澀疼痛,“參湯我不喝了,一個時辰后你記得叫醒我。”
事實上,我沒等鈕喜叫就醒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帳子外黑壓壓、靜悄悄的,連蟲叫聲都沒有。我躺在床上,一瞬間我覺得我什麼都沒有想,下一瞬間我又覺得腦海里裝了很多東西,那些東西讓我很煩。
我就這樣躺著,躺到鈕喜走到床邊。
在他叫我前,我先一步掀開床帳坐了起來。洗漱時,我看到西洋鏡里的自己,雙眼布滿血絲,面色慘白,像一只飄蕩在人間的鬼。我愣怔了會,才將巾帕捂于臉上。
太子雖死,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比如原先跟隨太子那些臣子,還有榮家,以及太子原先迎娶的側妃及其母家,都要商議著如何處置。
榮家的人跑了大半,比如榮家那位的長子榮琛,據說就是他護著皇后和十二公主逃離京城,但榮家的人也沒全跑掉,留了些老弱病殘。
我、東宣王和另外兩位藩王商議事情的時候,宋楠到了,他身邊還站著看上去極其膽小的中年男子。
“逢舒?”東宣王忽然喊我的名字,我看向他,方遲鈍意識到剛剛自己走神了。
“抱歉,叔祖父。”我給了鈕喜一個眼神,鈕喜會意,當即朝外走去。沒多久,宋楠帶著人跟鈕喜一同離開。
到了中午用午膳的時候,我才有空見那位獄卒牢頭。
牢頭是第一次來宮里,明顯局促不安,一進來就跪在地上,行禮都行錯。
我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現在宮人都退下,殿里只有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