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轎夫只能有四個,也就是我只能帶四個人進城,剩下的兩個人,我只能將其留在城外。我跟留下的兩人說:“信號彈為信,倘若我們出事,就會放信號彈,你們看到的話,要實在沒辦法救人,就自行離開,活一個算一個。”
二人聽到我的話,速即跪下了。
“我等不會茍延殘息,主子有事,也該是我們死在前面。”
我眼中酸澀,伸手去扶他們。從京城到漢中,他們個個都不容易,都一身的傷,也有的人,未能陪我到漢中,但我都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和相貌。
無論事成或敗,他們都是我的恩臣。
“都走到這里了,我們不會失敗的,你們等著我的好消息。”怕是最后一面,我主動伸手抱了抱兩人。
手還沒松開,宋楠就在我旁邊咳嗽,又說:“時辰好像不早了。”
我嗯了一聲,松開手,往外看了幾眼。姜楚琦徹底被彩翁迷住,正抬著頭看著樹枝上梳理羽毛的彩翁。
彩翁則是搭都不搭理姜楚琦,心情不好的話,還會轉過去,拿屁股對著姜楚琦。饒是如此,姜楚琦依舊是甘之如飴。
-
為了讓我看上去像是姜楚琦愿意結交的美人,轎子都選用的是極其奢華,而我一身打扮也是。長及腰身的紗質帷帽,丁香色浮光錦緞衣,長發不能像尋常男子用玉冠束起,而要散下一半,任由頭發垂落腰間。
連腕子都配合姜楚琦的審美,戴上細金鏈。他還想要我將一把珍珠翠羽鎏金扇拿在手中,被我拒絕了。
我本想跟著姜楚琦混進城,再拿一把這麼夸張的扇子,怕是旁人都要用奇異的眼光看我。
我穿扮好后,姜楚琦往我身上瞥了幾眼,但他并未走近看我,心思更在彩翁身上,“的確這樣一打扮,就好很多了,像個美人了。行了,你們跟我走吧。”
玉璽被我裝進禮盒,隨轎同行。我乘坐的轎子不是四面都是遮擋的轎子,而是椅轎。
四面皆無遮掩,接近城門時,我將袖中的匕首藏得更嚴實,這匕首淬了毒,以備不時之需。此番進城,是有風險的,既怕有人認出我們,也怕姜楚琦騙我。
姜楚琦騎馬在我前方,彩翁這時正犧牲自我,待在他的肩膀上,這一路,我就沒見到姜楚琦的唇角下來過。
城門的守衛看到姜楚琦,就自動為其打開側門,讓開通道。其中有守衛向我看來,看的那短短瞬間,我呼吸不免亂了一拍。
“琦哥兒,你又從哪里結識的美人?你那院子怕是要住不下了。”守衛同姜楚琦開玩笑。
姜楚琦勉強把眼神從彩翁身上挪開,他哼了一聲,“哪有住不下,我院子大得很,再來一百個,也住得下。”
守衛幾個聚在一起笑,但沒人要上前掀開我的帷帽,這讓我略松了一口氣,可這時從城里出來一隊人。姜楚琦見到來人,就拉停馬,“大哥,你這是去哪?”
原是東宣王的嫡長子姜昭,姜昭今年已年過不惑,傳言是個了不起響當當的人物。他對自己這個幼弟并沒有什麼好臉色,“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凌厲目光忽地落在我身上,“這是什麼人?”
姜楚琦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我,“大哥,這是我新結交的朋友。”
姜昭似乎真的很不喜歡姜楚琦的作風,臉露嫌惡,“你莫要什麼人都往府里領,尤其是最近朝廷在找人。
”
“哪有什麼人都往府里領,大哥,我今年也就領過——”姜楚琦掰著手指算了算,“七、八個而已,不多不多,去年我這時候都該領了十七、八個了。”
姜昭沒再理姜楚琦的話,而是駕馬朝著我這邊來。我頭上帷帽從遮掩面容的黑紗換成觀賞的白紗,一旦離我太近,恐不用掀開我帷帽,都能對我面容看清一二。
我正猶豫要不要抬袖遮擋,但又怕欲蓋彌彰時,姜昭身后的人飛快地說了句話,我沒聽清。姜昭聞言,則調轉馬頭方向,看也沒看我,馳騁而去。
姜楚琦見他兄長走遠了,才繼續入城。
總算是有驚無險,我輕吐一口氣。
姜楚琦是個膽大的,直接將我們帶去了東宣王府,只是王府之大,怕是有半個皇宮之大。光是姜楚琦的院子就怕是有百間廂房,我剛到他院子,他院子里的管事就迎了上來,看到我,一點驚訝沒露,“小少爺,這位公子安排住在何處?”
“還有哪處空著?”姜楚琦反問。
管事翻開隨身帶的簿子,手指從上劃到下,又翻開幾頁,最后說:“西暖閣還空著。”
“西暖閣?覃公子是不是住在東暖閣?不行,他不能安排到西暖閣,會吵到覃公子養病的,他身體那麼虛弱,可經不起吵鬧,換個地。”
管事又開始翻簿,沉吟道:“小梨院空著,雖說離東暖閣也有一點點近,但隔著墻,應該吵不到。”
“還有嗎?”姜楚琦依舊不滿意。
管事搖頭,“小少爺,其他廂房都在修葺,是小少爺您說的,美人配美物,一點都含糊不得。”
姜楚琦說:“這個不是……”他生生頓住,“行吧,就住小梨院。
”
管事看向轎夫打扮的鈕喜、宋楠等人,“那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