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帶段心亭去天牢見林重檀,也將段心亭喬裝打扮了一番,牢里的獄卒應該不知道那是段心亭。
段心亭被我關押了好幾年,太子若真作為幕后指使者,不殺段心亭,也許是以為他死了。那如果段心亭重新出現在京城,太子就一定會殺了他滅口。
我又想起一件旁的事,我撞見段心亭和林重檀在荷花池相擁時,我讓人把段心亭丟進池子里,當時是太子攔住了我。
段父不算什麼大官,段心亭在太學也并非拔尖,尤其段心亭落了水后,狼狽不堪,可太子居然也能在夜色下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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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門而出,外面的喧鬧聲驟停。越飛光一看到我,隔住宋楠隔壁的手立刻收了回來。他死死盯著我看,腳步也往我這邊踱了一步,但接下來就被宋楠攔住。
“越世子見到九皇子還不行禮嗎?”
聶文樂此時也從我身后追了出來,他看到越飛光,就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對我行禮道:“臣恭送九皇子。”
我身心俱疲,只往前走,半晌,聽到身后越飛光的聲音。
“臣給九皇子請安。”我聽后面的動靜,他似乎給我行了個跪禮,但我也沒有回頭,上了馬車后,讓宋楠去市集上買面鏡子回來。
果然鏡中的臉蒼白不已,難怪聶文樂一個勁要給我請大夫。
“宋楠,你上來說話。”我叫宋楠上馬車,等他進入馬車,我就讓他把段心亭療養幾日后,將人放到官道上。
宋楠聽到我的吩咐,面上露出不解,“放了的話,他萬一將先前的事說出去。”
“他不敢,就算他說了,他知道自己說了就是死路一條,段家不敢鬧出去,況且也沒有憑證。
接下來的日子,需要辛苦你了,我要你本人去保護段心亭,如果有人要殺段心亭,你一定要捉住那人。”
吩咐完宋楠,我叫了個人去宮里傳信,說太晚了,宮門都落鎖了,就不回宮里宿了,明日一早再回去。
莊貴妃前兩日就醒了,但精神仍然不好,醒一陣睡一陣的,她醒來見到我就落淚,心里還念著皇上的病情。我這樣子回去,只會讓她擔憂。我也暫時不想回宮看到太子的臉。
找了京城一處客棧留宿,為圖清凈,我將客棧的一層都包了下來。
“主子,要不還是請大夫吧?”宋楠擔憂地說。
我搖搖頭,“不用,你出去吧,我睡一覺就好。”
宋楠輕嘆了口氣,“那屬下就守在外面,哪也不去,主子若有吩咐,喊一聲便是。”
我囫圇洗了個澡,就躺下睡覺,只是我根本睡不著,閉上眼就是林重檀和太子兩個人的臉,他們二人反復在我面前出現,耳邊似乎還有段心亭的聲音。
我在床的角落蜷起身體,不斷地低聲念佛經。可念了大半宿,我也沒能睡著,我只能爬起來,“宋楠,有安神香嗎?”
有了安神香,我總算能入睡了,可我耳旁似乎還有人說話,但不再是段心亭的聲音。
“怎麼睡著了還哭?”那個人低聲說。
我陡然睜開眼,手也同時往旁一抓。
我捉住了一片袖子。
第102章 冬至(3)
坐于我床邊的人顯然被我動作驚嚇到,瞳孔微縮,面露局促看著我。
“主子。”宋楠收緊手里的帕子,聲音放得很低,“你半夜發起低燒,屬下不放心才……才進來。”
看到是宋楠,我抓住他衣袖的手慢慢泄了力氣,落在床沿。
原來我聽到的聲音是他的聲音麼?
我偏頭往床外看,桌上的燭火昏暗,窗外也是,看不出什麼時辰。
“什麼時辰了?”我問他。
宋楠回話,“寅時末。”
我翻過身,將面朝向床里側,“我沒事,你出去吧。”
過了好一會,我才聽到衣服摩擦聲,宋楠起身走了。
我抬手擦了下臉,眼睫是濕的,手背蹭過臉頰時,意料之中感覺到燙。宋楠沒騙我,我是發了低燒,但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哪怕是大夫。
安神香還在燃著,我卻了無睡意,干脆下了床榻。樓下是條算得上繁華的街道,不過此時天色黑魆魆,街上也無人。高樓瓊宇在夜色中影影綽綽,隱有夾道花樹芬芳由窗渡入。
我一直以為殺我的人是林重檀,所以我殫心竭慮,不惜一切,也要毀了林重檀。可現在才發現真相對我而言,依舊是霧里看花。
我枯坐在椅子上,靜看窗外景色,一直到天明,想著要回宮見莊貴妃,才不得不讓人去請大夫。大夫前腳剛離開,宮里的人后腳就找了過來,是東宮的人,說太子放心不下我,特意讓人接我回宮。
我都不想問傳話的宮人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我要用了早膳再回去,若你們急的話,可以先回去回話。”
宮人滿臉堆著笑容,“奴才們不急,奴才們就在外面候著。”
喝完大夫開的藥,等身上沒有那麼燙后,我匆忙趕回到華陽宮。這會子莊貴妃正醒著,我一進她的寢殿,她就招手讓我過去。
“昨兒怎麼宿在宮外?”莊貴妃氣色比前兩日又好了些,但依舊是病容,完全不能跟之前盛容相提并論。
她輕輕握住我手,眼里是明顯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