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該跟紹布提林重檀,但也許是我最近總是想起林重檀,也許是林重檀的事情在我心里憋了太久。
“因為我想讓他趕快投胎。”我說完,口里念出超度經文,超度經文里必須要有對方生前的生辰八字,方能叫對方往生。當我說出林重檀的生辰八字時,我似乎聽到旁邊有奇怪的動靜。
但我并沒有注意,而是一心將超度經文念完。我和林重檀此生糾纏太多,我只愿他來世與我再無瓜葛,實現他未盡的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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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北國人與我們這邊的風俗習慣不同,自從我那日當著紹布的面念了超度經文,紹布重新變成那個沉默寡言的紹布。他很少跟我說話,快到京城的前一日,他更是徹底不跟我講話了。
而我并沒把紹布的奇怪太放在心上,因為我眼睛已經能睜開,也能看清點東西了。
我沒有把我眼睛的變化告訴紹布,我還記得紹布說要拿我換城池的事,我想逃跑。
因此當他將飯菜端到我面前,拿起筷子喂我時,我依舊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張嘴用膳。
每次用膳都是我先吃,隨后才是紹布。很快,我用完膳,坐在一旁端著水慢慢喝,過了一會,我聽到面具擱在小幾上的清脆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二狗,收到小笛燒給你的錢了嗎?
被超度的二狗:……
第89章 小雪(5)
據說北國人飲血茹毛,可我這段時間跟紹布接觸,覺得他本人其實很文雅講究,比如他在用膳一事上幾乎不會發出聲音。
他大概真的是貴族出身,也許北國人也并不像傳言中那般兇悍。
用完膳后,紹布從馬車里走了出去。我聽他出去的動靜,偷偷扯下覆眼軟紗帶。
馬車車窗處的簟卷已被卷上去,裹著暑氣的夜風拂落我面上,我從車窗望外眺望,外面月色不明,遠方樹影重重,如鬼魅夜游。
我反復遮住自己左右兩只眼,我今日看的東西比昨日要更清楚了,昨日看東西還有虛影,現在已經不會了。
過了好一會,我隱隱聽到紹布回來的動靜,連忙又將軟紗帶重新綁回去。綁的時候,我注意到小幾上的面具,紹布沒將面具戴回去。
幾乎我剛綁好眼上的軟紗帶,紹布就上了馬車。他坐在馬車里,一如既往地不說話。按照往日,他估摸著再過兩刻鐘就會帶我去沐浴。但紹布似乎也覺得兩人坐于一塊,不講話太無趣,不一會,我聽到吹樂器的聲音。
紹布吹的曲子是我從未聽過的,其調悠揚,其音渾厚,樂聲仿佛引著我去到了塞外。
我從未到過塞外,對塞外的了解也僅僅限于書上。有筆者寫那是一個不亞于江南水鄉的好地方,低頭見牛羊,舉頭照紅日,蒼穹遼闊泛著幽藍,籠罩著無邊無際的草地。也有人說那是極苦極難之地,風沙塵土,吹得人夜夜流淚。
聽著樂聲,我偷偷睜開了眼。因天氣炎熱,所以我眼上的緞帶前兩日就換成了軟紗帶。軟紗布雖輕薄,但我也只能略微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并看不清紹布手里拿的是什麼樂器。
外面忽地又下起雨,下的還是暴雨。我坐在窗邊,飛濺進來的大顆雨珠砸在窗沿、我的手背上。
我的臉上也落了幾滴雨,我看到人影動了,連忙閉上眼。
原來紹布是過來將簟卷放下的,我嗅到他身上的香味,里面還夾雜著我熟悉的藥香。
我聽到他放下簟卷,卻沒有聽到他離開的動靜,車廂里詭異的寂靜與外面的雨聲截然相反,就在我以為自己視力恢復被發現時,紹布終于開口,“你眼睛上的紗布被打濕了,換一條吧。”
我心虛地唔了一聲,又點點頭。隨即,微涼的手指撫上我的后腦勺,我感覺到紹布在解我面上的軟紗帶。馬車驀地晃動了下,我本能地睜開眼,而此時,紹布也解下我眼睛上的軟紗帶。
猝不及防進入眼簾的一張臉讓我怔愣在原地。
我應該是眼花了,或者是在做夢,不然我該怎麼解釋,我看到的人是林重檀。
我面前的這張臉不是我在客棧看到的面具下的臉,這張臉完好無缺,一點傷痕都沒有。
他是林重檀……
他是林重檀!
我以為我對林重檀這張臉已然生疏,可我再度見到他,我還是極快地認出他。他與三年前有些不同了,他從少年徹底長成青年,眉眼間的疏離冷漠也愈發明顯,除此之外,我不得不承認這張臉也越來越好看。
悠悠晃晃的燭火光被林重檀斂進眼底,他眼眸向來黑,斂了光便透出一股子溫情。他似乎還沒注意到我已經發現他,取了另外一條軟紗帶要為我戴上,直至他的目光跟我直直對上。
我親眼看著林重檀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現在的樣子,如果說他先前的樣子可以用溫情二字來形容,那現在他無論如何都跟溫情二字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