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紹布等了一會沒等到我的答案,房里的氣氛登時變得尷尬。他不再開口,只在半夜的時候冷冰冰地將我推醒。
紹布準備半夜就走,我不大明白他為何走得那麼匆忙,尤其是外面還在下雨,而等我們剛出房間,我就明白了。
深夜的客棧該是靜悄悄的,但我聽到東側最里面有慘叫聲發出,那聲音很短促,一下子就沒了,像是人已經昏迷或死了。
紹布也聽到了聲響,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拉著我從另外一側樓梯下去。在我們下去的時候,先前發出慘叫聲的方向傳來細碎而亂的腳步聲。
運鏢車被困客棧,雖他們沒透露鏢車里是什麼東西,但應該是貴重物品。這幾日,我聽出點問題,河提崩塌,農田被淹,客棧飯菜一日比一日貴,錢財如水流出去。怕是有人動了心思,想殺人劫貨。
盛世之下,哪有人敢在客棧殺人掠貨,我想起我在京城看到的難民,這天,怕是真的要亂了。
我大氣都不敢出,跟著紹布從樓梯下去,但沒想到迎面撞見幾人。那幾人黑布蒙面,手持砍刀,飛快地將我們打量一遍,其中一人說道:“這面具小子每日都帶很多吃的進房間,肯定有錢,動手!”
他們似乎不準備殺我們,但想讓我們把錢財交出來,紹布一腳踢開逼近我們的男人,從包袱里抽出先前藏起來的彎刀。
幾番打斗下,那幾個人好像意識到自己占不到便宜,加上樓上還有其他動靜,那幾人攻勢更猛,其中一人不知道抓了一把什麼東西,對著我們灑過來,我躲閃不及,被糊了一臉,眼睛頓時感覺到尖銳的疼痛。
我睜不開眼睛了!
耳邊只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我心里慌亂,抓著樓梯扶手退著往上走,但沒走幾步,就被人抓住手臂。我本能地去推打對方,但聽到紹布的聲音,我又連忙停下來。
“是我,眼睛睜不開了?”
我點頭。
他聲音似乎怒氣更重,“走。”
我看不見,走得磕磕絆絆,于是我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攔腰抱起。我此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只捂住自己的眼睛。
疼。
我感覺我被抱上了一輛馬車,紹布很低聲地說了什麼,應該不是對我說的,他用的是北國語言。隨后,我捂住眼睛的手被輕輕拉開。
“別亂動,我現在拿水幫你把眼睛洗干凈。”紹布說。
我嗯了一聲,主動把臉仰起來。冰涼的水流從我眼睛淌過,好一會后,我感覺到沾了水的絲帕以一種很輕柔的力度在擦拭我的眼睛。等擦完,我嘗試著睜開眼睛,眼睛已經沒有那麼疼痛了,但我看東西朦朦朧朧,看紹布也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紹布應該發現了我的異樣,他手指捧起我臉,聲音低沉,“看不清?”
那瞬間我怔了一下,因為他這一句的聲音很像林重檀的聲音。
“看不是很清楚。”我覺得肯定是我聽錯了。
他的手蓋住我的雙眸,“那先把眼睛閉好。”他又對外面說了什麼,隨后我感覺到我所在的馬車動了。
-
紹布找到了大夫,大夫仔細看了我的眼睛后,說我被灑的是全蝎粉,這種粉作口服,可以治療風濕,但若入了眼,就會讓人短時間內失明,畢竟這藥粉有毒性。
“不過不算什麼大事,這段時間不要見光,把眼睛蒙起來,早晚各服用兩次解毒丸,每晚入睡前,再拿這個藥貼,貼在眼睛上入睡,過段時間眼睛就看得見了。
”
大夫的話讓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開始犯難。
一旁的紹布開口問:“大夫,見光是燭火的光也不能見嗎?”
“對,最好燭火的光也別見,免得眼睛沒恢復好。這段時間,眼睛就別睜開了,讓你哥哥照顧你。”
大夫的后半句是對我說的,我剛想反駁紹布不是我哥哥,紹布已經將話頭接了過去,“大夫,拿藥吧。”
-
我的眼睛被蒙上一層布,也不知道那布是什麼材料,摸起來倒是軟軟的。看不見的日子對于我來說太艱難了,我不僅用膳需要人幫忙,連沐浴洗漱也要紹布幫忙。
這幾日我們一直在趕路,沒有入城住客棧,沐浴都是用的湖溪之水。好在是夏日,也不覺得冷。只是我看不見后,就更畏水,沐浴時總怕自己沉進去。
我拿澡豆給自己擦身,一邊小心翼翼地警惕溪水。澡豆滑,我一時沒握住,它就從我手里滑了出去。我連忙順著水流去摸,但沒摸到澡豆,摸到光裸的皮膚。
是紹布。
他也在沐浴。
他說要趕路,沒時間一個個洗。
我想著我和他都是男子,應該沒什麼,這世上總不至于那麼多喜歡男人的人,況且就算紹布鐘意男子,也未必會覺得我入他的眼。
指尖碰到紹布,我連忙轉了摸的方向,可這次摸到的還是紹布。這次還沒等我收回手,他先一把握住我手。
“你摸什麼?”他語氣淡淡。
我實話實說:“澡豆掉了。”
紹布似乎在幫我找澡豆,我聽見水流嘩啦的聲音,但過了一會,他說我的那塊澡豆被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