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睜開眼,我就對上太子的目光。
他正撐起身體看著我,見我睜開眼,手指在我鬢角碰了碰,“弟弟穿那麼多想熱死自己嗎?還是說,弟弟怕孤做什麼,所以才穿那麼多?”
他把話說得那麼直白,我也不好再繼續穿那麼多,只能悶聲說沒有,隨后將身上多余的衣裳褪去。
再度躺進太子的被窩,我心里沒有一點睡意,就忍不住翻來覆去。當我又翻身想面朝著外側的時候,身后一只手將我拖入懷抱。我頓時渾身僵住,可我身后的男人卻極其平靜,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溫熱氣息落在我后頸。
太子只做了這一個動作,便沒有再動。漸漸的,他似乎睡熟了,呼吸變得平穩,而我比先前更加清醒,明明到了午困的時辰,甚至對于我來說,被太子抱著,時間都變得格外漫長,我覺得無比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太子終于睡醒。他睡醒的第一件事是將我抱得更緊,我剛想掙扎,他深嗅一口氣,將我松開,自己起身下床。
外面的宮人聽到太子起床的動靜,連忙進內殿伺候。我也連忙爬起來,宮人伺候我穿衣的時候,太子在旁問:“孤給你的香囊怎麼沒戴著?”
“你那是龍涎香,我不能隨便戴。”我說這話時,往太子的腰間瞥了一眼,他戴的是我的香囊。
太子哼了一聲,“戴個香囊而已,誰敢說你,讓他來見孤。”
我想了下,最后選擇了個折中的辦法。我把太子香囊里的香料換成我往日用的,長公主的小像也被我妥善用匣子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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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連續十幾日去東宮的同時,林重檀的信封也給的越來越頻繁,到后面,幾乎是一日一封。
眼看離林重檀去嶺南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終于去見了他。見他的那日,我沒去東宮。
我近一個月沒有來藏書閣,接近年底,沒有碳爐的藏書閣越發寒冷。我讓鈕喜在藏書閣耳房候著,自己拾階而上。剛到七樓,我就見到了林重檀。
他今日穿了件深青色鶴氅,紅頂白鶴紋于華服之上。看到我時,他瓊秀風骨的眉眼略有情緒波動,隨后他往我身后看了一圈,見無人,便牽住我手,“小笛,我們去里面說話。”
林重檀要帶我去七層的小憩閣。小憩閣是因為林重檀總是宿在藏書閣,才臨時布置的。
我被林重檀拉著往前走了幾步,就忍不住想把手抽回來,可我一抽手,林重檀用的力氣就更大。
“林重檀!”我吃疼地喊。
他頓了下,手稍微泄了力氣,我連忙將手抽回,可下一瞬他居然就抱起我往小憩閣里走。
一進小憩閣,林重檀便將小門關上。我被抱到美人榻上放下,緊接著,他從榻旁的案桌夾層拿出一本冊子。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林重檀在我面前打開冊子。
“這是我總結有關嶺南的一切,外雖傳嶺南窮苦,但事實上嶺南被世人遠遠低估,假以時日,那里的人過得未必會比金陵、姑蘇等地百姓差。”林重檀同我說。
他跟我說了許多嶺南的好,又拿出輿圖,指了嶺南旁邊的一處地——余陵。
我意興闌珊地聽著,聽到后面,實在沒耐心,“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林重檀目光定定看我,“小笛,跟我去嶺南吧。”
我聽到這句話,登時將他面前的冊子打偏,“我才不要跟你去嶺南,而且……而且我現在是皇子,我不可能跟你去嶺南。
”
“可以的,小笛,你已經到了請皇上賜下封地的年齡。當然,你請的封地不能是嶺南,離嶺南不遠的余陵,是個不錯的封地。”林重檀語氣頓了下,“我實在不放心留你在京城,小笛,跟我走吧。”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在京城有母妃、有父皇,我是九皇子。”我低下頭,“太子現在也對我很好,你去嶺南也只三五年,三五年你再回來就是,我在京城等你。”
林重檀聽完我這番話,語氣倏然變得森然,“你以為太子是什麼好人,他……”
他話說到一半忽地止住,手伸向我腰間的香囊。他認出這個香囊是太子的,我看著林重檀的手指微微一顫。
“他怎麼了?”我問。
林重檀卻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那瞬間我似乎聽到他咬牙的聲音。
“檀生。”我又喊了他一聲。
這一聲終于把林重檀從沉默狀態中喊醒,他將冊子重新拿回來,想繼續勸我跟他去嶺南。
“小笛,我保證你跟我去嶺南,日子不會比京城差,那里有吃不完的水果,有我們從未見過的動物。你自幼怕冷,嶺南不冷,反而四季溫暖,我們可以住在吊腳樓里,閑時,可以去看海,甚至我們可以出海。”
林重檀又取了幾卷畫軸,一幅幅在我面前攤開,畫應是他本人所作,畫工極佳,栩栩如生。
第一幅是春景圖,黃花風鈴木的燦黃,紫荊的淺紫、碧桃的湘妃粉等匯成璀璨的山景,一條在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自上而下。畫上有個小人,沒畫面容。他調皮地將腳泡在水里,任由絲履被水沖走。
第二幅是夏夜圖,畫上建筑大抵是林重檀說的吊腳樓,數根高柱將繞著石階砌成的黛瓦木樓撐起,丹紅燈籠隨夜風而擺,依舊有看不清面容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