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我把臉埋進他懷里,小聲嗯了一聲。
廊下果然涼爽,林重檀只留了一盞燈供照明。我窩在他懷里,賞著外面的秋雨,瞧久了,忍不住伸手接一捧雨。
接了雨后,我起了壞心思,要林重檀把手伸出來,我把雨水倒他手心里,他的手在燭火下好似泛著如玉脂的光。
林重檀好脾氣地接了,卻在我的手要離開前,握住我的手。雨水融在相貼的手心中,他湊過來吻了下我的臉頰。
我聞到他身上的藥香味以及空氣送來的桂花香,桂花香濃郁,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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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去接雨。
雨水在我手心里漸漸積成一小攤,再從指縫漏出去。此下無桂花,只有梧桐。也無林重檀,只有我。
看了一夜秋雨的結局,是我又病倒了。一個月病了三回,莊貴妃心疼我,自己也瘦了一圈。
而在我病好前,皇上終于醒了,但病依舊沒有好全,無法上朝,連日來都是由太子代為監國。
莊貴妃帶著我去面圣,我本來很怕皇上知道我給二皇子信函的事情,但皇上看到我,卻是極為關懷問我的病,還伸手摸我的頭。
“從羲,你還病著,別把病氣傳給你父皇。”莊貴妃坐于榻旁,溫柔小意地給皇上按摩腿。
皇上聞言笑了笑,“朕與從羲都病著,何來過病氣之說。”
而后,我們還留在御前用了膳,我雖原先也同皇上一起用膳過,但從未在皇帝寢殿用過,連莊貴妃都意識到不對,回去后問我之前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
我把我所做所說一五一十都說了,莊貴妃聽完沒說什麼,只是也摸了摸我的頭。
從他們二人的反應當中,我意識到我那一步應該走對了。但我也不敢全然確定,接下來的時日我一直小心謹慎,除了去御前侍疾,其他地方都不去,連聶文樂都沒有再聯系。
二皇子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了我的信的緣由或是什麼。
此時越平靜,我越覺得這像是暴風雨夜前的詭靜。
其實我有些事是想不通的,皇上是沒有發現我的那封信嗎?
還有,林重檀為什麼要提點我?
他讓我說些孝道的話,似乎知道我那封信的事。
我想到這個可能,不由咬住了牙。
是啊,林重檀那麼聰明,他很有可能知道他的印章被我拿了去。如果太子早已經把二皇子那邊的情況摸透,林重檀也極有可能知道我偽造的那封信。
他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卻還來提點我。
為什麼?
難不成我死了后,他真后悔了?還想和我再續前緣?
我控制不住地笑出聲,如果林重檀真后悔了,想與我再續前緣,那就是他活該,自己要把刀遞給我。
我想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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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情稍微好轉些,科舉的名次也公布了。
因我沒官職在身,無法去上朝,我只好央著皇上允我觀傳臚典禮,皇上被我磨求一陣,還是同意了,但我必須換上太監的衣服,躲在珠簾后,不許隨便走動。
金鑾殿上,我躲在珠簾后,看文武百官依次入殿,行三跪九叩大禮。林重檀與今年新進的進士皆身著公服,站在百官隊伍末尾。
鴻臚寺官從隊伍中走出,從御前太監手里接過黃卷軸,按例讀宣后,終于開始唱名。
當他說出第一甲第一名是林重檀,我絲毫不意外。林重檀由鴻臚寺官引著從隊伍走出,跪在御前。我是第一次看他穿青色朝服,綾襪黑履,露出衣領的修長脖頸低垂著。
名次全部報完,坐在龍椅上的皇上輕咳兩聲,“諸位都是我朝未來棟梁,朕的肱股之臣,朕希望諸位皆能為朝效力,為國忠心,不浪費才學,不枉費人生,做一個為國為民的清廉之士。”
“臣等必定鞠躬盡瘁,不負圣意。”眾人答道。
唱名雖結束,但今日的事并沒有結束。
皇上點了林重檀這個狀元郎白馬游街,白馬是番邦進宮的汗血寶馬。林重檀換上紅衣,手持圣詔,行禮后退出金鑾殿。我雖看不到林重檀游街的場景,但也能猜得出他今日將是何等的風光。
林重檀鄉試第一、會試第一、殿試也是第一名,連中三元。我朝自建國以來,連中三元的人只有兩人,一個是林重檀,另外一個則是學識驚天下的靈安先生,但靈安先生連中三元的那年已經年過四十。
林重檀今年不過虛歲二十,剛及冠的年紀。
金榜名次一出,吏部會加緊時間修撰印刷名單手冊,從京送往各州縣,不出半個月的時間,林重檀的名字將天下知。
皇上的病還是沒好全,下朝的時候他咳得厲害,我見狀偷偷上前去扶他,他發現是我,溫柔地拍拍我的手,低聲說:“還想去宮外觀看狀元游街嗎?應該很熱鬧。”
我搖搖頭,“我陪父皇回宮。”我頓了下,“狀元游街想來也沒什麼好看,難道還能比父皇御駕出行熱鬧嗎?等父皇身體好了,父皇要帶我去秋獵可好?我從未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