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死了那麼久了,若挖開墳的話,應該腐爛得只剩骨頭吧。”我淡淡道。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我不再看林重檀,蜷縮起身體窩在榻上。林重檀在美人榻旁枯站許久后離開,翌日他沒有進宮,我聽上官大儒說林重檀生病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林重檀都沒有進宮。
上官大儒提及林重檀的病時,露出擔憂之色,“眼下他病得如此嚴重,若是誤了今年的科舉,就要再等三年。”
聽到科舉的事情,我手下的筆突然歪了一筆。上官大儒并未發現,依舊在提科舉的事情。上官大儒也曾高中狀元,他回憶起自己狀元及第,白馬游街時的往事。
“正所謂‘馬蹄一日遍長安,螢火雞窗千載寒。從此錦衣歸故里,文峰高并彩云端。’”上官大儒無不懷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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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頭上的傷沒有那麼嚴重了,當日下午,我在莊貴妃的叮囑下出宮去太學。這是我闊別幾個月再次來到林重檀的學宿。我到的時候,白螭和青虬在煎藥,聽到有人來的動靜,忙從小廚房出來。
他們看到我,皆是露出驚訝的神情,尤其是白螭,像是高興得要哭出來,“春少爺,你沒死啊!太好了,少爺他……”
他話沒說完,已被鈕喜訓斥。
“休得無禮,這是九皇子。”
白螭愣住,還是一旁的青虬反應更快,拉著他跪下,“給九皇子請安。”
白螭還想說什麼,但青虬死抓著他手臂,他張了張嘴,最后也恭順地說:“奴才給九皇子請安。”
“免禮,林重檀可在?”我問他們。
“少爺他在房里。”
我獨自一人走進林重檀的房間,幾乎才進去,就聞到里面濃重的藥味。
林重檀躺在床上,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禁愣了下。
林重檀眼窩深陷,不僅臉色白,唇色都白得嚇人。我才明白為什麼上官大儒一提到林重檀就露出擔憂的神情,如今離科舉沒有多少時日了。
他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加上滿屋子的藥味,我恍惚以為床上的人已經死了。
不對,這不是我習慣的林重檀。
我要報復的也絕不是這樣的林重檀。
我在林重檀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一片。此時外面傳來白螭小心翼翼的聲音,“九皇子,藥煎好了,可否端進來?”
“端進來吧。”我吩咐下,白螭端著藥進屋。
他先將藥放下,去扶林重檀坐起,再喂藥。可林重檀牙關緊咬,藥根本喂不進去,白螭忙出一頭熱汗,無措之際,他看到我。
白螭咽了咽口水:“青虬去端飯了,不在此處,九皇子可否能幫個忙?”
我冷眼盯著林重檀片刻,把鈕喜喊了進來。鈕喜在宮里,喂藥這等事對他來說并不難。鈕喜捏住林重檀鼻子,沒一會,林重檀就因呼吸不暢,而松開牙關,白螭連忙喂藥。只是那碗藥剛喂下去沒多久,林重檀就趴在床邊盡數吐了出來。
吐的時候,林重檀醒了過來。他雙眸通紅,修長的手指死死抓著身上錦被,白螭聲音已帶上哭腔,“少爺,你不能把藥吐了啊,吐了,怎麼能好呢?”他忽地看到我,眸光一閃,“少爺,你看,九皇子來看你了。”
方才還奄奄一息的林重檀聽聞我來,幾乎登時抬起眸,四下尋找,等看到我的身影,他猛然要起身下床,白螭見狀,連忙扶住林重檀,“少爺,你別急啊,九皇子在這,沒走。
”
林重檀對白螭的話充耳不聞,只想往我這邊來,我以眼神暗示鈕喜不動。等林重檀走到我跟前,想以手觸碰我,我才輕輕往后一退,以袖捂鼻。
林重檀怔了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此時的模樣,啞著聲音說:“等我一會。”
他腳步虛浮地走進凈室,白螭忙跟進去服侍。
過了一會,林重檀出來,他換了身干凈衣服,直直走到我跟前。他似乎想碰我,但又不敢。我看他幾眼,就讓鈕喜和白螭都出去。
幾乎是那兩個人剛走,林重檀就伸手朝我手探來,但即將碰上的瞬間,他又頓住。我想了下,主動抓住他的手。
林重檀渾身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我低聲說:“生病了就不要一直站著,坐吧。”
他的眼睛像是須臾間落下星子,驟亮,他并不動,只緊緊地盯著我。我見狀,干脆拉著他在座位上坐下。
林重檀落座,依舊一直盯著我。我頓了下,才把來時就想好的話說出。
“我可能太賤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擔憂你,所以你快點把病養好。”
說完,我松開他的手,轉身往外走。
“小笛。”身后傳來林重檀嘶啞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沒多久,我就被人抱住。林重檀身上很燙,在我不適想推開他時,他把臉埋在我脖頸間,“那晚上我讓他們去找你,但沒有找到……對不起……”
我愣了好一會才發現林重檀哭了。
他原來真的會哭。
如果可以,我真想笑。
現在他還在騙我,不惜以眼淚。
我在林重檀懷里轉過身,饒是我恨他,也不得不承認林重檀生得極好,哭起來也是好看的,若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定會被他現在的樣子哄騙。
我強忍厭惡說:“我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你的,你最好先把身體養好,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