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泰將我扭向車門方向,馬車外站的是幾個我朝的十六衛將士,他們應該仔細檢查我的容貌,但不知為何,他們幾人都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讓開了位置,給馬車放行。
我心中絕望,只能眼睜睜看著車門重新關上。
車門關上后沒多久,察泰就松開我,自行坐到旁邊。他推開車窗一角,凝神往外看。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來。察泰先打開車門,又將我抱起下馬車。我耳邊有水聲傳入,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正處碼頭。
寬敞的碼頭并排停著好幾艘船,船身在如水月色下泛著冷冰冰的光。此時碼頭還有其他人,我因自身打扮不敢看那些人,當起縮頭烏龜由察泰抱著,手則是將先前藏在褲沿的碎布偷偷丟在地上。
碎布是我從先前的衣服撕下來的,若宮里的人看到,一定能認出這是皇子的衣服,就能知道我被綁的路線是水路。
察泰抱著我上了其中一艘船的船艙,里面盡是貨箱。他真是一身蠻力,竟能單手抱著我,空出另外一只手去開箱子。
我看到被打開的空貨箱,恐怖的回憶須臾間回到腦海,“不、不要!我不要待在箱子里!”
察泰看我一眼,“忍忍,水路快,等過了君泰山,我就放你出來。“
他不顧我反抗,強行將我塞進箱子里,又拿出兩條布,一條布將我手反綁在背后,另外一塊布塞進我嘴里,讓我發不出聲音。
察泰綁好我,又拿出隨身的小刀在箱子側面扎了好幾個洞。
箱子被合上后,我控制不住地牙齒打顫,察泰臨走前還用其他箱子壓住我這個箱子。
若無外人,我不可能從箱子逃出去。
第36章 立夏(5)
察泰之言,似乎是準備將我帶去北國。北國路遠且險,據說那里的百姓不僅民風開放,還會飲熱血食生肉。北國想用我來談通商事宜,我雖不懂朝政之事,但也知道這等大事不可能因我一個皇子就隨便敲定。
若通商不成,北國一定會殺了我吧。
我還沒有報仇成功,就又要死一回了嗎?
林重檀要是知道我死而復生,又死,定是眉歡眼笑,更加心安理得地坐著林家二少爺的位置。
我極力讓自己去想其他事情,不去關注自己所處環境,但寂靜逼仄的空間還是一步步加深我的恐懼。仿佛又回到十七歲生辰那夜,我被關在箱子里,無論我怎麼掙扎,怎麼試圖逃脫,都離不開那個黑漆漆、悶熱的箱子。
是林重檀將我從箱子救出來,可在那個夜晚,他親吻了我。那一夜對我來說,像是一切噩夢的開頭,而我現在又重新陷入噩夢。
因被關在箱子里,我不知時間的流逝,只覺得呼吸越發困難。我昏昏沉沉蜷縮在箱子里,連箱子什麼時候被打開的都不知道,光線流瀉而入,我被來者解開布條,從箱里抱入懷中,意識才逐漸回籠。
“沒事了,別怕。”那人輕聲對我說,同時解下身上外袍罩住我。
我獨自被關許久,驟然感覺到另外一人體溫,本能地摟緊對方,恨不得將自己嵌入對方的懷里,亦控制不住淚水,嗚咽出聲,直至那人以唇輕吻我的臉頰,溫聲喚我“小笛”。
我渾身僵住,在聞到熟悉的藥香味后,我立即掙扎起來。
“放開我!”
林重檀不僅不松手,還繼續哄我,“小笛,別怕,北國那些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我不是小笛,你別這樣喊我!”我再度情緒近乎崩潰,為什麼總是林重檀,為什麼總是他?
我猛然掙開他的懷抱,跌落在地,他還想過來抱我,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狼狽樣子,我只想他不要靠近我。
“你別過來!別碰我!”
林重檀腳步略頓,但過了一息還是朝我走近。我抗拒地往后退,聽他又喊我小笛,我終是忍不住,“我不是林春笛,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林春笛他死了,他早就死了!你以為人死可以復生嗎?多荒謬,如果人死了可以復生,你為什麼不去死?!”
他腳步徹底停下,長睫微抖,看我的眼神也相較之前不同,而我像是發現他的弱點,撐起身體從地上爬起。
“林重檀,你后悔了是不是?可是世上沒有后悔藥,你們這些人對著我叫林春笛的名字,可是你叫一千遍、一萬遍,林春笛也死了。我聽說他死在水里,被湖水泡過的尸體一定很丑吧,你親眼見到了嗎?”
林重檀的臉徹底白下去,我仿佛看到他眼里的光一點點褪去,如如一幅色彩華麗的山景圖轉為了黑白的水墨畫。
可過了一會,他竟還向我靠近,“九皇子,我們先下船。”
我不想讓他碰我,用盡全身力氣掙脫,掙扎間我扯到他脖間的一根繩子。等無意扯下來,我才發現那根繩子十分眼熟——
是我曾經戴過的紅繩金羊。
因為我摔過金羊,金羊的角有一處小小的瑕疵。
林重檀戴這個做什麼?
我死前紅繩金羊還戴在我的脖子上,他把這個從我脖子取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