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開春,榮琛受封太常寺少卿,掌禮樂、郊廟等事。
榮琛對我笑了笑,“原來是你,一年多未見,你變化不少。”
身邊沒有良吉,也沒有林重檀,我有些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抿著唇也對他笑了下。
榮琛眼神似乎有瞬間的變化,但又好似沒有,他讓我不必拘束,好生坐下。
榮琛到了后,其余賓客也到得七七八八,太子和林重檀都還沒有來。到場的賓客有些我認識,但也只是知道對方名字家世,平日并未有說過話,有些則是我見都沒見過。
我想林重檀快些來,最好能坐我旁邊,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榮琛對面的那個位置是空的,想來就是留給林重檀的。
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太子到了,賓客皆從位置起身,向太子行禮。
太子今日穿了正紅色的五爪蟒袍,他仿佛剛從宮里出來,進來時腳步生風,一把扯下身上披風丟給身后隨從。
“榮琛,人到齊了嗎?”他對自己的表哥直呼其名,而榮琛像是早已習慣,站起來迎他。
“只差你和檀生,姨母這會子才肯放你出宮?”榮琛說。
“是啊,宮中乏味,母后若是無聊,就該抓緊時間與父皇再生一個,整日尋孤做甚。”
我位置靠前,依稀能聽清他們的對話。聽到太子這樣說話,我忙低下頭,心想這個太子果然性子乖張,這種話都敢當眾說出口。
太子落座后,全場鴉雀無聲。太子巡視全場,手指輕輕拍了兩下,“諸位皆是孤請來的客人,還望各位賓至如歸,盡情享樂。”
“謝殿下。”眾人異口同聲道。
我隨著人群坐下,只見榮琛輕拍手掌,衣香髻影的榮府丫鬟魚貫而入,將飯菜茶點妥善放好。
美食在前,我開始有些餓了,見絲竹聲已響,周圍人都開始動筷,我也拿起筷子。
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后,我忽地聽到喧嘩聲。聞聲望去,發現原來是林重檀到了。他才剛走進來,眾人的目光皆移到他身上,連彈琴的樂姬也因看林重檀,而彈錯了一個音。
因為這個音,林重檀腳步一頓,樂姬秀麗的臉瞬間泛起薄紅,連忙低頭,卻接二連三彈錯幾個音。
坐于上首的太子挑起眼睛,輕笑道:“好你個林檀生,你這是一進來就準備上演曲有誤,檀郎顧?”
林重檀對太子行禮,“殿下說笑,我哪有這個本事。”
他在太子旁邊入座,我幾次偷偷看他,他都沒有往我這邊看,像是根本沒注意到我。酒過三巡,我開始覺得無聊,覺得太子私宴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一旁倏然有人湊近。
“你是哪個府的?怎麼從來沒見過你?”那人錦衣羽冠,端著酒杯。我連忙回他,說我三叔是工部尚書,我叫林春笛。
“林春笛?就是那個寫了《金釵客》的林春笛?”他聽到我名字,頓時眼睛更亮,伸手來拉我,“好弟弟,我一直想認識你,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
我不習慣他的熟稔,想躲開他,可他拉著我不放,還要與我飲酒。我推辭不了,只能勉強喝了一杯。
正在我頭疼怎麼甩開那人時,聶文樂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原來他今晚也參加了私宴。他一把扣住那人手臂,“原少爺怎麼在這里躲著,快跟我去喝酒。”
“我這不是在喝酒嗎?”那位原少爺不肯走,還問我最近有沒有新詞。
我們三個人擠在一塊,也許動靜過大,被上首的太子注意到。
“那是林春笛?”
我聽到太子的聲音,當即轉頭往向上首,見太子目光看向這邊,便放下酒杯,站起行禮,“草民林春笛見過太子。”
太子說:“林春笛,孤前段日子偶爾聽到了你寫的一首詩,寫得不錯。孤記得你很早之前還考太學的倒數第一,怎麼進步這麼快?”
我低頭回答:“謝殿下夸贊,草民……草民愚笨,深知笨鳥先飛的道理,日夜學習,不敢怠慢,才略有長進,但與太學諸位優秀學子相比,草民還是相差甚遠。”
“你跟檀生一樣,都太謙虛。來,你做到孤身邊來。”
太子這番話,讓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不習慣被眾人這樣看著,袖下的手不禁蜷縮起。
“怎麼?不想到孤身邊來?”太子又道。
我忙搖頭,“不、不是。”
榮琛身旁的申王府小侯爺冷不丁開口,“他就是檀生的那個旁系弟弟?怎麼跟檀生長得一點都不像?”
“你都說是旁系的,怎麼會像?”榮琛回他。
小侯爺托腮盯著我,“這位弟弟看上去很怕皇表兄,身體一直在抖呢。”
我心里越發緊張,幾乎屏住呼吸走到太子面前。他以眼神示意我坐下,我從未離太子這麼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離得近了,我也才發現原來太子的眼珠并不是純正的黑色,隱隱有著泛著茶色。
太子盯著我看,仿佛覺得有趣,明明是初春乍暖還寒之際,我手心卻被汗水弄濕。
待太子移開視線與旁人說話,我偷偷拿手帕擦汗,又往林重檀那邊看了一眼。
林重檀居然正看著我,不過待接觸到我的目光,又轉開臉。
“今夜光有曲樂歌酒,未免單調俗氣,林春笛,你詩寫得好,不如你現場吟詩一首?”太子倏然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