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讓良吉知道我和林重檀的事。
段心亭看到良吉走了,說話便越發不顧及,轉瞬間對我換了稱呼,“好春笛,你幫我去跟檀生哥哥說一聲好不好?上次的事真的是我錯了,我昏了頭才會誤會你。”
他說這話,又來拉扯我。我對于他的碰觸十分厭惡,立刻往后退去,可段心亭依舊上前。
拉扯間,不知怎麼的,他竟摔倒在地,而這時我看到林重檀。
林重檀不知什麼時候到的,現下正站在門口。段心亭像是還沒發現林重檀來,仰著臉委屈可憐地對我說:“林公子,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你要是覺得氣還沒發夠,多打我幾下也行。”
我什麼時候打他了?
我張嘴想說話,哪知道段心亭又抽抽噎噎哭上了。我從未見過像段心亭這種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我看向林重檀,發現他好像看戲般地站著不講話,也不離開,我便干脆也不說話。
段心亭哭了一陣,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看到了林重檀,我看他眼睛瞬間亮起,轉眼又凄凄楚楚。
“檀生哥哥。”他委屈地喊林重檀。
林重檀這會子像是看夠了戲,“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段心亭往我這邊瞧了一眼,“我來找林公子,跟他道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對。”
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懼怕,仿佛我真的欺負了他。我意識到段心亭今日來找我不是真的來道歉,他只是想讓林重檀厭棄我。
父親后院有幾位姨娘,姨娘無子,靠美貌換取男人的寵愛,我有時候都撞見她們吃醋互酸的樣子。
真是可笑,我竟然要跟段心亭去爭林重檀嗎?
若不是我在學業上要林重檀幫忙,我現在應該拿棍子把他們兩個都趕出去!
“既然道完歉了,就回去吧。”
林重檀的話讓段心亭表情猛然一變,他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發展,“檀生哥哥,我……”
不知為何,他對上林重檀的表情,后面竟噤聲了。片刻后,段心亭走了。
段心亭的離開并不讓我開心,我更覺得是自己用身體換來的這種待遇。
我不由咬住牙,覺得自己比那些姨娘還不如。
姨娘們是沒辦法,被拘在深宅后院,一天到晚只能仰男人鼻息,而我在外讀書,理應靠自己本事修身齊家,光宗耀祖,卻因天資愚鈍,學著妓子孌童用身體換取利益。
“不要老咬牙。”林重檀突然說。
我現下正煩他,但又不想讓他看出我討厭他,只能把臉扭開。
房里只有我和林重檀,我不說話,林重檀也安靜下來。半晌,我聽到什麼東西被放在桌子上的聲音。再然后,便是腳步聲遠去。
林重檀走了,把自己帶來的東西留在桌上。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錦盒,還是沒忍住走過去打開。錦盒里面上方是一根通透的玉笛,看得出成色極好。玉笛打了穗子,中間織的花紋竟然是一個“笛”字。
被玉笛壓在下方的是那本被我丟過的字帖,我原先沒仔細看過它,現在才發現字帖的第一頁便寫著——
“贈吾弟小笛十七生辰賀禮”。
我盯著那兩樣東西許久,直至良吉洗完衣服回來。他一眼就看到我拿著的玉笛,對此物贊不絕口,還想讓我吹一曲。
但我吹笛功夫實在差,氣息不夠,吹的曲子總是斷斷續續的。
良吉原先跟我提過,我醉酒那次曾鬧著讓林重檀給我唱下流小曲,他最后吹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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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和林重檀的關系不能說親近,也不能說不親近。我每夜都會去他那里,但并沒有再做一些過度親密的舉動。他從不對我主動,我有時候都在想浴房那個吻,是不是我出現的幻覺。
因為林重檀從不主動,弄得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讓他幫我。家中讓我寄成績,我拖不了多久,最遲明年開春。
而第三次大考也在年前。
我心中焦急,想過主動引誘林重檀,但他總表現得像活佛,一動不動,任由我做什麼,最終我只能又氣又羞地放棄。
轉眼間,時間走到冬至。
京城的冬天十分難熬,到了折膠墮指、寒風刺骨的地步。每次我到林重檀學宿,要喝上一碗甜湯,抱著湯婆子烤許久的火才能緩過來。
入了冬,林重檀出去的次數減少了些。但冬至這一日,他比往常還要晚回來。
我聽到青虬和白螭在說話。
“少爺,你肩膀上怎麼落了那麼多雪?水一直備著,少爺先去泡澡吧。”
“少爺,春少爺來了。”
林重檀聲音低低的,“嗯。”
等林重檀泡完澡出來,夜已經極深了。他一進房,我就發現他喝了酒,還喝了不少。他臉頰微紅,腳步有些虛浮。
我正坐在他的床上,這段時間我來的多,常睡在林重檀這里,青虬和白螭已經見怪不怪。
林重檀像是沒看到我,徑直走到書桌前,在整理些什麼。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怎麼跟林重檀提第三次大考的事情,也許今晚是個機會。
話本上說男人在喝了酒后,通常好說話些。
想到這里,我穿上軟眠鞋,慢慢走到林重檀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