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外面的動靜讓我忍不住趴在桌子向窗外探出頭,冷不丁就看到一個錦衣少年對著書童打扮的人拳打腳踢,被打的那個聲都不敢出,更別說動了,直愣愣站在那里挨打。
錦衣少年可能覺得手打得累,中途停下,左右環視一圈,大步往杏花樹這邊來。他折下一根枝條,又待回去繼續罰人。轉身之際,他的目光驟然與還未來得及縮回去的我對上。
我其實被眼前一幕駭住,腦海里浮現原先被范五打的場景,不知不覺就愣在原地,直至被錦衣少年發現。
錦衣少年看到我,似乎怔了會,才瞇眼道:“瞧什麼呢?”
我不敢回話,連忙縮回去,心想自己運氣不好,旁邊住了一位脾氣這麼差的鄰居,不知道右邊那位又是個什麼性格,希望是個好相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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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日就要上課,這日我早早地睡了,但左邊一直不安靜,我聽見有人尖叫哭喊的聲音,撕心裂肺的,我心想這又是那位錦衣少年在罰人嗎?
心里有猜測,但不敢起身去看,只將被子蒙住頭,囫圇睡下。
我在外舍讀書,外舍的學子是最多的,因為大半都是初來乍到,教授功課的典學們對我們不假辭色。
能來太學讀書的人除了出身高門,個個皆是優秀之輩,因此典學教授功課的進度遠比教我的夫子快,比如一天就要背上兩篇長文,還要練字、作畫、學琴等。
典學們還說這已經很慢了,像上舍,由太學的博士上課,還有太傅親教。他們對學子要求更高,譬如背誦這一方面,外舍的學子一日至少背下十篇長文。
我……我現在連一篇尚且不能完全背下,文章皆是聱牙詰曲、深文奧義的,我沒背幾句就結結巴巴,良吉雖然想幫我,可他更讀不懂。
因為不想落于人后,我不得不每日熬夜學習。即使這樣,典學們對我也盡是批評。這一日,我因為長時間沒好好睡覺,一時沒忍不住在課堂上睡著了。
“林春笛!”
一聲呵斥驚醒我。
我睜開眼,便對上典學沉著的臉。我心知要遭,立刻坐直身體,但已經晚了,典學叫我站起將昨日學的文章背出,我勉力背了十幾句,就背不下去。
昨夜我沒忍住,睡著了,今早來時還想也許典學不會抽我背文章,哪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
典學更生氣,吹胡子瞪眼瞧著我,他拿起戒尺,我手指微顫將手伸出。
“啪、啪、啪……”
一連抽了十下,“你們這些人,莫要把太學當家中,偷懶耍滑者,我可不會慣著你們!林春笛,出去罰站!”
京城逐漸轉暖,春風拂芬芳,如軟軟的羽毛觸及臉頰。我蜷縮起的手心火辣辣的,臉上也是。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郎朗讀書聲,有人踏廊而來。
余光瞥見白華綢衣,如覆熠熠一層光,我連忙低下頭,不想來者看到我在罰站。雖然我不知道來人是誰。
“小笛?”
聲音讓我怔住。
怎麼偏偏是林重檀?
“你怎麼站在外面?”他聲音又起。
我不想讓他再多看我笑話,只能抬起頭,“不用你管,你走。”
其實我已經有好些日沒見過林重檀了,自入太學,他就讀上舍,住的地方也不跟我在一塊。他讓他的書童送過幾次東西,是紙筆硯臺等物,也送過吃食糕點。
許久未見,林重檀似乎比原先又生得更漂亮高挑。他站在我面前,露在衣襟外的脖頸修長如鶴項,微微低頭詢問,長睫自然垂落,半遮半掩眼底眸光,連我一時都有些恍神,以至于手被他抓起,都沒反應過來。
林重檀展開我的手,看到手心明顯的紅腫尺印時,眉心略微一擰,“典學怎麼罰那麼重?稍晚些我讓白螭送藥給你。”
我本不想哭的,可是不知為何,眼睛越來越酸。
典學說我偷懶耍滑,可我真的已經很刻苦了,是我天資不如人,蠢頓不堪。
林重檀抬眼看清我臉時,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好了,不要哭,你跟我說說為什麼典學罰你?”
他越讓我不要哭,我反而越忍不住。我怕里面的學子聽到我的哭聲,只能咬牙忍著,繼而小聲說:“我……我在課上睡著了,又背不出書,那些文章太……”
我頓住,說不下去。
林重檀已經了然,“背不出來,可能是你沒能理解文章的意思,這樣吧,以后每日亥時四刻,你來找我。”
這時,典學的聲音從里面傳來,“誰在外面說話?!”
腳步聲匆匆傳來,我趕緊抽回手,用眼神示意林重檀走,但已經晚了,典學已然看到林重檀。
林重檀被典學撞見,依舊不慌不忙,對典學行了禮,“弟子林重檀見過李典學。”
李典學目光在林重檀身上轉了幾圈,一向陰沉的臉此時竟然露出笑容,“原來你就是林重檀啊,聽說上舍的博士們個個對你贊不絕口。來,你進來,我剛剛出了一個上聯,沒一個人能對上,你來試試。”
林重檀落落大方隨著李典學進門,但進門前刻,他又停下步子,回首望我,遲疑道:“李典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