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瓷箸,旁瞧著,忽地林重檀用公勺裝了一勺子豆腐給我,“這個好吃,嘗嘗。”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我微怔,還未說話,旁邊響起三嬸的聲音,“哎喲,檀生真是個會疼弟弟的。”
明明剛剛在馬車上的時候,林重檀一直不理我,現在又來裝好哥哥模樣了。我暗自生氣,但礙于三叔他們在,只能乖順點頭,“謝謝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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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回去,我愈合得差不多的腳傷又裂開,我不好讓良吉去叫大夫,只能自己忍痛,可不知道是被感染或是白日吹了風,到了夜間,我渾身發燙,窩在床上動彈不得。
恍惚間,聽到良吉在同什麼人說話。
我的額頭仿佛被什麼微涼的東西碰了下,因為我身上太燙,所以那個微涼的東西對我來說,簡直是寶物。我伸手死死抓住不放,還拿臉頰去蹭,希望能減少身上難受。
“啊!春少爺這是……”
“無妨,你去找管家請大夫,他寒氣入體,不請大夫來看是不行的。”
“那勞煩二少爺坐在這里陪陪春少爺,奴才馬上就回。若是二少爺手被抓疼,可以拿這布娃娃給春少爺。”
“這是什麼?”
“春少爺自己做的布娃娃,他很喜歡的,經常放在枕旁一起睡。”
耳旁的聲音持續不斷,我嫌吵,開口讓他們不要說話。房里果然驟然安靜,我用臉頰壓著自己新得的寶物,稀里糊涂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一睜開眼,就對上良吉的大臉,嚇得我往床里一縮,而這動作讓我當即發現自己腰酸背痛頭也疼。
良吉見我醒來,明顯松了口氣,“春少爺,你終于醒了。再不醒,我又要去叫大夫了。
”
“我生病了?”我開口發現自己聲音也是嘶啞的。
“對啊,春少爺你要趕緊好起來,再過幾日太學就要開學了,你不能誤了時間。”
良吉的話提醒了我,我的確不能誤了入太學讀書的事,故而我收拾好心情不再去想旁事,除了每日向三叔三嬸請安問好,平時都窩在房里看書。
十日后,我和林重檀以及其他新生一同入太學。
第6章 大寒(3)
太學是前朝就有的舊址,我朝幾代帝王都在這里讀書,因此太學不僅風景秀麗,占地還很廣。
每年能進入太學的學子不過百人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京城里的貴族少年。在太學里,等著世襲侯門爵位的公子哥遍地走,我臨上京前,父親雖然掌摑了我,但私下又讓他的隨侍叮囑我,在太學務必小心行事,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連三叔親自送我們進太學前,都語重心長地說京城里的少爺公子哥個個驕縱長大,恣意任性。
林重檀對此反應淡淡,仿佛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很緊張。太學的學子除了像我們這種出身的,還有天家的孩子,比如太子。
據說太子不過比我們稍長四歲,現在也在太學讀書。
太學的學子平日都是住在學宿里,連皇親貴胄都不可免俗,除了天家的那幾位皇子。太學的休沐是一月四日,允學子歸家探親,說來比大哥在寒山書院讀書要假期更充裕些。
報道的當天不需要上課,我分的學宿跟林重檀并不在一處,舍也是。太學分上舍、內舍、外舍,按道理我和林重檀都是初來乍到,應該都在外舍就讀,但沒想到紅榜上林重檀的名字寫在上舍名單。
又因名字旁還會寫年紀,上舍皆是些及冠的青年,十六歲的林重檀十分顯眼。
光是看紅榜的時間,我就聽好幾個人在說。
“林重檀?這是誰啊?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不會是新生吧?哪里來的新生這麼厲害?”
“原來你們還不知道林重檀,林重檀是道清先生的關門弟子,姑蘇林家嫡系的二子,三歲已有神童之名,人稱姑蘇之驕。”
“姑蘇之驕?我倒要看看這個神童名副其實否。”
我聽他們議論紛紛,拉著良吉從人群中出來,良吉還傻乎乎的,“春少爺,他們在討論二少爺呢。”
林重檀一進太學,就被太學的博士請走了,并不跟我一處。我也慶幸不用跟他一處。
又不是孔雀,何必這般惹眼。
“閉嘴。”我對良吉說,“我們尋我們的學宿去。”
良吉哦了一聲,老老實實跟我走。
學宿自然沒有家里的院子舒適,不過也不錯,我窗前正對著一棵杏花樹。如今正是杏花開的時節,雪里帶粉,清幽的香味隨風送入窗中。
我看到這棵杏樹,心情大好,和良吉一起把書桌搬到這扇窗戶下,準備平日就坐在這里練字讀書。
正收拾著,聽到外面有喧鬧聲。
“該死的,老爹偏偏這麼早把我送來讀書,這個死太學,連小廝都不允許帶,只準帶書童,書童還最多兩個。平時我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有八個,兩個書童怎麼伺候我?什麼破屋子,都有霉味!氣死小爺了!你,回去跟我爹說,我不要在這里讀書,快派人接我回去。”
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顯得很小心翼翼,“少爺,老爺說了……不能回去……”
話音還沒落,就一聲悶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