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外靜悄悄的,偶有巡邏的腳步聲。我身心疲憊,沒多久就睡熟了。等再醒來,是被聲音吵醒的。
“來接你們的人來了。”
那聲音格外洪亮,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被帳子外照進來的日光刺得瞇了好一會眼。原來撩開我們帳簾的是那位宋將軍,他倒是不見外,連招呼都不打,就沖進來了,此時還表情奇怪地看著我們。
我準備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現在姿勢不太對。
我……我居然又睡到林重檀懷里了,跟他睡在一個被窩里,臉更是貼著他的脖頸處,難怪宋將軍表情那麼奇怪。
我連忙往旁一滾,馬上發現個更糟糕的事情——被子下的我沒穿褲子。
我往林重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他已經醒了,但沒起身,恐怕他也發現我沒穿褲子,所以當著宋將軍的面不好意思掀被子起身。
我渾身僵硬地躺著,林重檀在一旁平靜開口:“謝宋將軍,還勞煩宋將軍幫忙喚林家的小廝過來。”
宋將軍奇奇怪怪地又看我們兩個一眼,才說了聲“好啊”。
宋將軍離開后,帳中只剩我和林重檀兩人,他不看我,側身坐起,留個背影給我。我明白他的意思,趕忙找起自己不知遺失在哪的褲子。
也不知道我昨夜是怎麼睡的,稀里糊涂跟林重檀睡一個被窩都算了,還把褲子留在原先那個被窩里。我剛把褲子穿上。林家的小廝就過來了,林重檀讓他拿兩套衣服過來,提及衣服時,林重檀特意說:“其中一套要小些。”
我坐在床上,臉忍不住發燙。
既為睡覺的事,也為自己努力養身體,依舊比林重檀身形小上不少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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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好衣服后,因為那位宋將軍此時已不在兵營,我們沒能謝別就坐上三叔派來的馬車。
三叔是京官,京城地貴,府邸不如林家主宅一半大。他膝下有一子兩女,兒子比我們小上四、五歲,如今還在家中讀書,兩個女兒與我們年齡相近,如今正在相看人家。
我朝民風開放,也沒有堂兄弟姐妹必須避嫌的規矩,三叔讓我們就住在他家。
住在別人家中,我總有些不自在,想多去請安問好,但我腳傷未好,林重檀讓我不要隨意走動,他自會跟三叔解釋。
良吉是第三日被救回來的,山匪只殺了幾個護衛,然后把他們剩下的人都抓到了山上。良吉被餓壞了,回來猛吃猛喝,過了兩日,他看著坐在椅子上養傷的我,冷不丁問:“春少爺,你都不出去玩嗎?”
“我腳傷還沒好,怎麼出去玩?”我說。
良吉說:“可是……可是我剛剛看到二少爺跟兩位堂小姐、堂少爺出去了,好像說是要去醉花樓吃東西,還要去什麼……”
他絞盡腦汁,終于想起,“去城中最大的書院,說是很多才子都在那里呢。”
我連忙坐直身體,“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聽得可清楚了,婉堂小姐還說三老爺明日休沐,明日可以一起去城外的千佛寺拜拜。”
良吉的話讓我艴然不悅,這幾天我窩在房里養傷,就跟三叔他們問過兩次好。林重檀跟三叔一家關系好得那麼快嗎?
我讓良吉去蹲人,蹲到人就請林重檀過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等到入夜,林重檀才掀開門簾進來。
我端坐在椅子上瞪著他,他看清我的神色,略微一頓,問:“怎麼又生氣了?”
又?
他為何要用“又”字?
“你跟堂妹、堂弟他們出去了?”我問他。
他承認了。
“你……你為何不通知我?怎麼就你跟他們出去?”我氣憤道,覺得林重檀是故意的。
林重檀在我左邊的椅子坐下,他似乎有些疲倦,眉眼間有倦意,“你腳傷未愈,出去豈不是受罪?等你腳好了,想出去玩也不遲。”
“你們明日去千佛寺,我也要去。”我不能讓林重檀一個人在三叔等人面前表現,我才是正經的林家少爺。
林重檀只是外人,這些三叔他們也是知道的。
林重檀偏頭看我,我不閃不避地繼續瞪著他,他神情略發冷淡,“隨你。”站起便走。
他對我語氣不好,我更覺得是他做賊心虛,有意讓我在三叔一家面前表現得禮數不周。
翌日,我起了個大早,準備去千佛寺。三叔一家知道我也要去,有些驚訝,三嬸問我:“春笛,昨日檀生還說你腳傷沒好,今日真的能去千佛寺嗎?”
果然林重檀是故意的。
“我腳傷已經好多了。”我說。
三叔道:“那便一起去吧。”
去千佛寺的路上,我、林重檀還有堂弟共乘一輛馬車,堂弟與我不親,一路只跟林重檀攀談,我看著他們兩人相談甚歡,只覺得在林府的噩夢在這里重現。
于是我強插入話題,想將堂弟注意力引到我身上,可不知為何,堂弟竟不愛搭理我,幾次眼神對上我,又迅速扭開,我心中難過,神色越發頹靡。
等到了千佛寺,本是精心打扮的我此時像只斗敗的雞,毫無戰意。
拜佛時,我也不挨著堂弟他們,獨自轉轉。用齋飯時,又是林重檀和三叔一家和和睦睦,我像個外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