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訕訕地將冊子塞回去,幾乎是剛放回去,林重檀就睜開了眼,嚇得我完全不敢動,怕他發現我偷看他東西。但他好像完全沒發現,坐起來,目光往廟外看去。
陽光從破爛的窗口照進來,他抿唇靜坐須臾,才低頭看向我,“去洗漱吧,我們該走了。”
因為我的腳還沒好,今天又是林重檀背著我往前行。昨夜暴雨,今日山路更是難行,我一路都怕林重檀丟下我,故而雙手緊緊摟住他脖頸。
林重檀似乎不喜,好幾次偏頭看我,而后又說:“小笛,你抱得太緊了,能否松松?”
我垂下眼,微微松開些手,但沒多久又故態復萌。
行到下午,我們終于見到兵營。
兵營的人正在操練,林重檀將我放下,讓我在原地待一會,自己往兵營那邊去。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拿著一件披風回來了。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幾個兵爺。
其中一個盔甲在身,威風凜凜,似乎是個將軍。
林重檀走到我跟前,將披風給我披上,又轉身對身后的人說:“宋將軍,這就是我的弟弟。”
那位宋將軍看起來年紀并不大,但眉宇間殺氣很重,沉著目光在我臉上掃了一眼。
我從未碰到過這麼有殺氣的人,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因為這一退,我受傷的腳不慎踩到石頭,疼得我立刻咬住唇。
而卻因為這一小小動作,引來宋將軍的嗤笑,“你這個弟弟可真夠嬌弱的。”
初次見面,他就如此諷刺我,雖然我已經聽多了貶低的話,可這是我第一次被人說嬌弱。我想反駁,但看到對方的臉,又只能把話憋回去。
這個將軍若是打我一拳,我估摸著就要去見閻王。
“他從未出過遠門,突遭此劫,已是不易。”林重檀幫我解釋,宋將軍更是譏諷道。
“哦?你剛剛跟我說你也是頭一次出遠門,怎麼你就能背著他行這麼多里路?”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宋將軍,他對我言語極不客氣,相反他對林重檀的態度明顯帶著賞識,連說話都要溫和許多。
在家里我便被林重檀壓一頭,如今到了外面,竟也是這般情況。
我心情郁郁,低下頭無措地用手指摳衣服。
“說你兩句你就要哭了?”宋將軍又道。
我想回我沒哭,林重檀先截斷話,“讓將軍見笑了,我弟弟腳還受著傷,能否讓我先帶他進去處理下傷口?”
宋將軍總算放過我,他將我們安置在兵營,自己再帶著人去找山匪蹤跡。
原來這位宋將軍早就看不慣山匪強殺奪掠,只是那是十六衛管轄的,他管不著,但如今被山匪打劫的人都求他跟前了,還是林家的人,他怎麼能不管,正好借此機會出兵剿匪。
我父親長居姑蘇,而我的三叔則是在京城里做官。三叔跟父親并非同母所生,三叔的母親是父親母親的陪嫁丫鬟,后因奶奶懷孕,三叔的母親才被抬成妾室。
三叔自幼爭氣,如今已是工部尚書。因我們到兵營時辰不早,宋將軍派人前去送信給三叔,三叔的人要明日清晨才能趕到,接我們回府,故而今晚我們要在兵營里歇息一晚。
兵營人多,我和林重檀兩個人分到一個帳子。入夜有士兵幫忙抬水過來,讓我們沐浴。
我自從住進林家,生怕別人從我身上聞到不潔的味道,每日都要沐浴。
提及沐浴,因為我原先生得黑,母親給了我許多保養方子,其實都是些女孩用的。
但我想看上去像林家的少爺,所以忍著羞恥日復一日地用那些方子,連沐浴用的水每日都會加上牛奶。
“你先洗吧。”林重檀送走士兵后,對我說。
我已經兩日沒沐浴,也顧不上禮讓一說,點頭就慢吞吞往水桶那邊去。分到的帳子簡陋,連個遮擋的屏風都沒有,但兵營愿意收留我們已經是大幸,我不敢要求太多。
往林重檀那邊瞧了幾回,發現對方一直背對我坐在桌前,我且稍微寬心準備沐浴。腳上的傷已請軍醫簡單處理過,說傷口不能碰水,于是我沒有進浴桶,把受傷的那只腳搭在長凳上,用木勺勺水沖洗身體。
熱水冒著白氣,我仔細地搓洗身體,把皮膚都洗紅了,才穿上干凈衣服。
衣服不知是哪個士兵的,我穿上后發現大了不少,褲子腰帶扎緊了,依舊有往下滑的傾向,害得我不得不一只手緊緊抓著褲腰帶,狼狽地回到床上。
“我洗好了。”我對林重檀說。
林重檀依舊背對著我,他聽到我的話,起身往浴桶那邊走去。我見他就開始脫衣服,不由一驚,“你不叫人換水嗎?”
“這里是兵營,這些士兵十日、八日都未必洗上一個澡,我們兩個人暫留此處,若是讓人連續燒兩大桶水,恐惹埋怨。”林重檀話語間,衣服已經脫光。我瞥見他玉色的裸背,連忙轉開臉。
因為林重檀的話,我看看身上松垮垮的衣服,也不好張嘴說想換身小點的。
夜里又是我和林重檀睡一塊,不過有兩床被子,倒不用像昨日那般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