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螻蟻尚且貪生,我自然是不想死,盯著林重檀的背看了幾眼,所以還是爬上他背。
背一個人跑,和自己跑,完全不同。林重檀呼吸越來越重,實在撐不住了,就讓我把他腰間荷包里的藥丸拿出來。
我將藥丸取出,見林重檀還不準備停下休息,只能喂到他口中。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將藥丸吞下,吃的時候還咬到我手指。
“啊!”我連忙把手抽出,手指已有牙印,我吃疼地含住手指,卻后知后覺我的手剛剛才被林重檀吃過,又連忙放下手。
好在林重檀不知我這蠢動作,我偷偷把手指上的口水擦在他衣服上。
之前天色本就近傍晚,如今徹底暗下來,夜路難走,在看到一個城隍廟時,林重檀停了下來。
這個城隍廟已經荒蕪,門口牌匾厚厚一層蜘蛛網。林重檀把我放下,又自己拿了一顆藥丸吃,才走進廟中。片刻他又出來,“里面沒人,今晚在這里休息。”
我自然是同意的。
—
進了廟中,我勉強找了個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取掉羅襪。
我的腳果然受傷了,好幾處出血,我拿身上手帕擦拭,剛剛出去的林重檀這時提著一桶水進來了。
原來城隍廟后面原先住著人,有口井,還有廢棄的水桶。林重檀把水桶提到我面前,示意我拿這個擦,他自己則是去處理廟中環境,準備收拾個今晚能睡覺的地。
我這一路被林重檀照撫,不得不暫時放下對他的厭惡,“你手背上的傷口……”
“沒事,那蛇沒毒。”林重檀淡淡道。
我哦了一聲,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只好低頭處理腳上的傷口。
一盞茶后,突然下起暴雨。在我擔心今夜寒冷時,林重檀卻勾了下唇。
他這人怎麼還笑得出?
我們才被山匪襲擊,也不知道其他人好好活下來沒有。良吉雖然話多,時常氣到我,但我不想良吉出事。
雨水傾盆,寒氣愈重,我夾衣沒穿,落在馬車上,只能抱著腿坐著。林重檀突然看了過來,他盯著我看了幾眼,走過來。
他冷不丁走近我,我有些不安,抬頭看他,“二哥哥,你……不能丟下我,父親知道會責怪你的!”
林重檀此時的臉色比原先蒼白許多,應是先前背我逃路導致。他蹲下身,姝麗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怎麼沒把臉上金粉擦掉,像只……”
略一頓,“小花貓。”
他說我像花貓,讓我立刻想起原先他的朋友叫我黑貍奴。我咬了下牙,不服氣地想我這三年養白那麼多,再也不是黑貍奴了。
花貓……
花貓也不是,我才不是貓!
桶里的水被我擦過腳不能再用,暴雨也無法出去換桶水,林重檀將他手帕用雨水打濕后,遞給我。
只是沒有鏡子,我擦了半天,林重檀眉毛一擰,干脆拿過手帕幫我擦。
因為這個動作,他衣袖里的香氣隨風鉆入我鼻中。我又見他明明是逃難,還衣冠楚楚,不像我,披頭散發,鞋子也丟了一只。
自卑之情又涌上心頭,以至于入睡前他讓我跟他抱著一起睡,好互相取暖,我一口回絕了。
第5章 大寒(2)
料峭春寒,不知是這幾年在林家待著,把身體養得嬌氣,或是腳心傷口疼痛難忍,我躺在地上遲遲無法入睡。地磚冰冷,我僅有身上的春衫,怎麼也擋不住寒氣。
旁觀林重檀,他睡得香甜,一點動靜也沒有。又強撐了小半個時辰,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倏然響起林重檀的聲音。
“過來睡吧。”他睜開眼看著我。
我沒動。
他無奈道:“明日還要趕路,若你凍壞了身體,走不動路,我可會把你先留在這里,自己去找兵營。”
聽到這里,我連忙從地上爬起,我不能一個人被留在這里。這里荒山野嶺,我死了都沒人知道。而且我要是死了,便是稱了林重檀的心,他本就霸占了我林家二少爺的位置,我一死他便名正言順了。
我一瘸一拐走到他旁邊,糾結了一番才在他旁邊躺下。我小時候跟范五睡過一張床上,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稍大一些,便是我單獨一張板床睡在旁邊,進了林家更是沒有跟人同床共枕過。
現在雖然不是睡一張床,但我的確是跟自己的死敵睡在一塊。他身上的淡淡熏香味又送入我鼻間。我僵硬著身體躺著,林重檀卻毫不在意,伸手將我摟進他懷里,察覺我掙扎,隨口般道:“再不睡,天要亮了。”
我還想掙扎,可林重檀懷里的溫暖又讓我忍不住靠近。最后,我竟不知不覺伴著雨聲在他懷里睡著,等我醒來,天色已大亮,暴雨停了。
林重檀還未醒,我本想坐起,忽地瞥見他懷中露出的冊子一角。那是他平時在馬車上看的小冊子,居然逃難之際還帶上了。莫非真是太學入學考試題目?
我抬眼在林重檀臉上盯了片刻,再伸手去拿冊子,因為怕被他發現,我屏住呼吸。終于抽出冊子,我小小翼翼打開,可里面的內容讓我大失所望,根本不是考題,而是這一路的風土人情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