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冬自然是答應的,一路和大爺攀談著,大爺話很多,說自己的子女大過年的都不回來,他一個人在家覺得沒意思,才出來找點樂子,謝承冬頓時感到點同病相憐,話匣子也漸漸打開了。
“小哥過年不回家嗎?”
謝承冬氣息有點兒喘,想了想,實話實話,“我是孤兒。”
大爺停下來歇了兩秒,“唉,我老伴兒去得早,現在家里也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好似早就看開了,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兒悲傷的感覺。
謝承冬側過臉看他臉上被歲月刻下的痕跡,微微抿著唇。
“我老伴兒剛走那會兒,我整天都悶在家里不肯出門,后來想想,人活一遭,誰不得走啊,快樂是活著,難過是活著,什麼都是虛的,只有及時行樂才最重要,”他對謝承冬笑了笑,問道,“小哥看著得有二十五了吧,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老爺子給你介紹一個。”
謝承冬也笑,“過了年二十八了......”
但大爺后面的話他沒有回答,表情變得有些暗淡。
“嘖嘖,看來爬山是來療傷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看不行,還沒有我老爺子活得明白呢,這情啊愛的,不就那麼回事,糾結那麼多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
謝承冬心里一動,慢慢說,“有些事,我很難忘記。”
“她在外面偷人啊?這不行,小哥,這是原則問題,老爺子勸你趁早放手!”
謝承冬哭笑不得,“不是,我們有些矛盾,一些很難釋懷的事情......”
“只是矛盾,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說了,她要是覺得對不起你,肯定會找機會彌補。”大爺累得停了下來,“你還喜歡人家不?”
謝承冬抿住唇,半晌,點了點頭。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喜歡就在一起,等你覺得不合適了再分開也不遲,”大爺用看透人生的態度長出一口氣說,“猶豫那麼多,活得多沒意思啊。”
寒風吹過,刮得謝承冬的臉有點兒疼。
大爺體會不夠了,決定不登頂,臨走前,語重心長對謝承冬說,“我這人生算是快走到頭了,你還年輕,做事別畏手畏腳,大不了就是失敗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說著,背著包漸漸消失在了謝承冬的眼前。
謝承冬又恢復了自己一個人,腦海回蕩的卻都是大爺的話。
他該不該再放手一搏?
很快就到了最陡峭的地段,謝承冬站在底下往上看,想起上次他和余路衍來,是余路衍在背后支撐著他,心里不知道怎麼的有些泛酸,繼而才是抓著繩索一點點往上爬。
階梯修得將近筆直,謝承冬小心翼翼的走著,等快到了頭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空無一人,心臟某塊地方忽然就空了一塊,他使了點力爬上去,卻再也挪不動步伐。
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余路衍低醇的音色包裹著寒風在耳邊回蕩著,謝承冬站在空無一人的山巖上,看著遠處連綿不絕的閃,好似見不到盡頭,他真的要這樣,自己走下去嗎?
許久,謝承冬深吸一口寒氣,從外套的口袋里找出手機,扯下手套給余路衍發信息,很短的一句——我在襄山。
他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而余路衍幾乎是秒回——等我。
謝承冬身處寒冬,忽然也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他耐心的等待著余路衍的到來,看著已經枯敗的樹木,忽然覺得自己挑這樣的日子來爬山實在病得不輕,但又忍不住的,期待余路衍站在他面前。
余路衍收到信息的時候,正值家族聚會,平時不見的親戚圍著他嘰嘰喳喳,說的全是他不喜歡聽的話,一個個給他介紹對象,令他不勝其煩,但良好的修養又讓他無法當眾表現出自己的不耐煩,只好掛上虛假的笑應付著。
最可氣的是余成,還存著要他娶妻生子的念頭,甚至于讓人給他介紹對象,他不好當面發作,但忍不住用沉沉的眼神看著余成。
接到謝承冬短信的那一刻驟然有著守得云開見月明之感,余路衍不顧眾人挽留執意要走。
又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他站起身,擲地有聲道,“承蒙各位叔叔阿姨厚愛,但我已經有對象了,”他并非在賭氣,而是想斷絕其他人不該再有的念頭,微笑著,環顧一圈,“我對象是個男的,要叔叔阿姨不怕我禍害其他家姑娘,大可再給我介紹。”
他話一出,全然都安靜了,余成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余路衍得體的笑了笑,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隔了一會兒,才聽見七嘴八舌的討論聲。
他能想象余成在他做出這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后的表情,但他不后悔這樣做了,他不想給自己留后路,也沒有必要給自己留后路。
這條路他就是要走到頭,走到死,絕不回頭。
第38章
寒冬的風冷得像是要鉆進人骨子里去似的,謝承冬覺得很冷,只好裹緊了自己的大衣,他把腦袋擱在膝蓋上,幾乎是一種半放空的狀態。
回想起這二十八年,其實他并非完全沒有收獲,他是不幸的,又是幸運的,有多少孤兒能得到資助的機會,又有多少人曾經拼盡全力去愛一個人,他經歷過很多人沒有經歷過的苦澀,所以哪怕只有一點甜也足以讓他回味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