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路衍發動了車子,瞄了他一眼,詢問道,“你沒事吧?”
造成他和鐘祁有嫌隙的罪魁禍首就在面前,但謝承冬卻沒有怪他的立場和理由,謝承冬垂著腦袋,悶悶的問了句,“其實在你們眼里,我很賤吧?”
高中的時候,大家的階層意識還沒有那麼明顯,謝承冬跟塊粘糕一樣跟著鐘祁,大家只會當謝承冬是在報鐘家的恩,可上了大學,圈子里的人越發固定以后,謝承冬這樣不尷不尬的身份一直粘著鐘祁,多多少少是要被人瞧不起的,謝承冬聽過許多閑言閑語,別人說他是鐘祁的走狗,他不在乎,說他是想借著鐘祁一輩子攀著鐘家這棵大樹他也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面對著眾人的不屑和白眼。
他用著對鐘祁的滿腔情意去抵擋所有的流言,但沒想到有一天鐘祁也會用言語化作劍朝他胸口戳,這比之前所有的蜚語加起來都要傷人。
就像是終于打破他多年的幻想和自欺欺人,其實連鐘祁都是看不起他的。
倘若自己聽話了,鐘祁就施舍給他一個笑容,若是他也有了忤逆之心,鐘祁怕是會狠狠的一腳將他踹開,一點兒臉面都不留。
鐘祁就是這樣的人,謝承冬比誰都清楚。
余路衍沒有正面回答謝承冬的話,沉吟一會兒,音色在狹小的車廂里散開來,“你記不記得大學有一年,你半夜翻墻出來跟我去河邊喝酒?”
謝承冬怎麼會忘,那是他和余路衍鮮少有的甚至稱得上是美好的記憶。
盛夏的夜晚,繁星滿空,湖面吹來涼涼的風,余路衍站在黑漆漆的河邊,皎潔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灑了一層淡淡的銀輝,他手中拿著啤酒,朝謝承冬舉了舉,“喂,謝承冬,快十二點了,給你個機會,跟我說句生日快樂吧。
”
青年臉上的笑容好看得不真實,謝承冬幾乎以為是哪個天神偷偷下凡來偷酒喝,但觸及他眼里的落寞,才發覺,哦,原來是個人就會有喜怒哀樂。
完美如余路衍,也會有煩惱和難過。
謝承冬沒有問為什麼過生日要到偏僻的河邊,也沒有問為什麼只叫了自己一個人,難得自愿的留在余路衍的身邊,借著微風,給余路衍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他至今的清晰的記得余路衍眼里閃著的類似銀河的細碎光芒,像是下一刻就要流淌出讓人心碎的星星,但余路衍最終只是灌了一口酒,歪著腦袋對著謝承冬挑了下唇角,一滴淚毫無預兆從他眼角滑落,滴入萬里無垠的銀河之中。
畫面美好得如今回想起來都讓人沉醉,謝承冬不知道為什麼余路衍突然要提起這件事,轉過頭看著余路衍,從他的視線看過去,仿佛又見到了星空下的青年。
“家里人想要我按部就班的跟著他們的計劃走,我不愿意,那天我和他們大吵了一架,”余路衍說著,感慨道,“年輕真好,以為自己想要做什麼就都能去做,但現在我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安排,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承冬搖了搖頭。
“得不到的,干脆不要去肖想了,抓住眼前的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余路衍緩慢而清晰的說。
一字字敲在謝承冬的心里,他微怔的看著余路衍,余路衍與他對視了一眼,眼里裝滿了柔和的情意,像是漫天皎潔的月光,將謝承冬包裹了起來,讓他不自覺的也陷入了這溫情之中,他有點兒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慌亂的垂下了眸。
余路衍的攻勢是夾雜著柔情蜜意的包容,是謝承冬最無法拒絕的東西。
謝承冬的心咚咚跳了兩下,囁嚅道,“我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思......”
余路衍很是體諒,“我給你時間。”
謝承冬整個人亂糟糟的,目光順著車窗往外開,街道上的景象不斷的從他眼前掠過,令他有種什麼都留不住的錯覺。
是不是該放手呢,他疲倦的合了合眼。
回到家后,謝承冬剛洗漱完,就接到了鐘祁的電話,從前鐘祁給他打電話,他定然是十分欣喜的,但想到鐘祁方才冷漠的眼神,只覺得累,想了想,他還是接通了。
那邊沉默兩秒,清朗的依舊夾雜著怒意的聲音傳過來,“我聽你解釋。”
解釋?他不過是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去吃了頓飯,為什麼要跟鐘祁交代。
謝承冬坐到床上去,無聲嘆氣,“解釋什麼?”
鐘祁聲音沉下來,“謝承冬,你別逼我發火。”
謝承冬覺得好笑,被打成麻繩的心忽然在瞬間被解開了,他深吸一口氣,“你和余路衍是朋友,我和余路衍也是朋友,你能和余路衍約出去吃飯,為什麼我不能?”
多年堆積的委屈在一瞬間爆發,謝承冬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不喜歡鐘祁這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像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對他百依百順,可是這麼多年了,鐘祁憑什麼要求他不會累。
鐘祁被他問懵了,這些年來,謝承冬從未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過話,他氣得咬后槽牙,斬釘截鐵的,“你就是不能。